事。贵妃警醒,林勋果然并不是表面看着那般碌碌无闻,反倒更似平静湖面下汹涌的漩涡激流,既能维和浮面的一团瑞祥,又能暗里使力敦促,贵妃心下微微一颤,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宫里的诡秘,或许林勋也是底下涌动的一簇暗流?毕竟,归于他的特殊身份特殊使命,他极有可能。太后、势如中天的安亲王,还有眼前这位看似荒庸的大唐太子,他们又是怎样的局面,抑或是三足鼎立?抑或是上下其手?
“臣妾今日不是陪了殿下来祈福的吗?”贵妃强压下纷乱的思绪,垂活动着不灵便的手指,一边淡然笑言。
“哦,贵妃的心思果真就这般单纯如琬玉,不留一丝瑕疵?”林勋随手捞起身旁一枚栩栩如生的玉狐狸把玩着,那美玉乃名贵稀有的天山冰玉,色泽如其名般沁凉,把玩于手良久,也并不能暖得透它,天性使然,又怎能强求。林勋素来不喜这些磨灭心志的玩物,别人送来,不好驳了明面,遂就当了一般物什随手一丢,丢了哪里算哪里,从不用心于此。然,此时玩于手掌,却别有一番感触,他不自觉的将身边的贵妃与这冰玉联在一起,同样的冰清玉洁、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节。
林勋心思輾转间,心气忽而一下千里,无来由的烦躁。
贵妃琢磨着林勋话里话外惯有的弯弯儿,又觉出他声腔里似乎比往前多了些沉郁,她缓缓调转过头,见林勋面色果然不虞,眼波微转,又瞧见他手心里躺着的玉狐狸,贵妃怔怔如坠梦里,“这玉狐狸是殿下身上之物?”
林勋听得贵妃声音异样,抬头见她满面讶异,心间捻起一意味,自觉这玉狐狸与其有着神似,倒不曾想过,这份错觉就成了真,他蹙眉深思,无奈实在想不起来是从何处拈来此玉,不免有些遗憾,“吾向来不喜这些把玩子玩件,是从哪儿得来的,倒还真记不清了。”沉思一会儿方疑问道,“莫非贵妃认得此物?”边说边递与贵妃,察看其神色,试探道,“或是与贵妃有渊源?”
贵妃恍惚着接过那枚玉狐狸,眼角莹润,那玉狐狸稳妥躺在她的手心,窃窃娇娇的笑,一如以往的娇纵得意。然,它可明白,如今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当今的主人并不一定拿它作珍宝以待。
林勋眼见贵妃眉目泫然,不免怜心又起,思索着此玉到底为何会引得她如此悲伤。又怕触及伤悲,不好明面追问,只好故技重施假意不正经道,“若是贵妃喜爱,不如吾就大大方方送了于你,也算是信物一枚。”
贵妃也不拒绝,拿了帕子将玉包得严实,放进袖袋,露出浅笑,“臣妾甚是好玉,今儿便顺势承了殿下的情,接了此物,待会儿臣妾定会真心实意为殿下祈福。”
又来了,左不过报一次恩、两次恩、三次恩,再加上几次恩情——就是祈福来相报。
林勋颔如捣蒜,一副极满意的模样,心里其实已是千疮百孔,满目苍痍。贵妃这般漠然杀人于无形,委实是最高境界。林勋想不通自己怎地就恋慕上这样一个狠毒杀手?
可怜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