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有西索脚步声渐走渐近,贵妃松了一瞬的心倏尔又吊到了半空中,袖里的手攥成一团,仿似只有依靠那一点点痛楚方能抵御那些未知的困惑。
小和尚比起方才和善许多,他还礼恭请贵妃前往荣堂,林勋乖巧宛如一家仆随从,亦步亦趋,临近荣堂,却是驻步不前。小和尚心思伶俐,将贵妃送进荣堂,便掩了门将装扮普通的林勋领进一居室,奉上热茶,殷勤客套几句便躬身退了出去。
林勋抬头瞧着这小小居室,虽说简单,却是不失雅趣,每道墙壁皆悬挂两幅书画。深有寓意的禅词配有应景的山水林石、屋木舟车的画幅,与香客来讲,一来解闷,二则,实为考察香客的心境。所谓心静则明,在此香火缭绕的禅室中,一个人所想所思大概都与其本性相距不远,林勋虽不信奉佛说,但就于此刻,他心底徒增敬仰。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
林勋静立于书画前,久久不动,仰细细品味,竟似木了一般。
荣堂里,袆决大师面对男子装扮的贵妃,并无讶异,神色淡然如水,如同面对的是一介坊间女客,又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掌握当中。
细语谈来,无一丝生疏,贵妃的心松了松,袆决大师修炼与心,又怎能轻易为外界纷扰所动,原本就是她多虑了。
一杯香茗捧于手中,那温馨芬芳的味道扑面而来,又就着若隐若无的香火气息,令人如沐浴在世外仙境中的一隅温池,将那人间的烦扰系数隔了开来,让人不愿去想。
袆决大师眸光温和却掩不住内里的精锐,他笑得和蔼,恍若慈父,贵妃看得失神,曾几何时,父亲他不也是这样与她对坐相谈的吗?
“贵妃此番过来,其实老衲早有所觉。”袆决啜饮一口茶,又缓缓给贵妃满了杯,方续上自己的茶,似是借机思索,又似是给贵妃喘息之际,“即使贵妃不来,也会有人催了贵妃过来。”
贵妃万没想过袆决会如此说道,大惊之下,方明白今儿断断不会白走此路。
只是,贵妃总觉哪里不妥,却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好静候袆决一一道破。
“皇上龙体一下千里,这只怕是回天无力了。”袆决说此话时看那神情大有惋惜之意,但就贵妃看来,袆决此番论就大为仓促,似乎有意堵了她的话头,袆决为何会这般隐晦,避而不谈,贵妃疑心徒起。
贵妃略一思虑,便承了袆决的话说道,“只是前些天,本宫曾听人说起,若是与皇上的药引子里缓缓减量,或许会是有益的。”
袆决眼中有厉色一闪而过,他未加思索便应声道,“伤及根本,已是回天无术,是谁人敢拿了皇上龙体做验证?若是有失,那人又有几颗脑袋能抵得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