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常侍答应了声,低眉垂首的站在殿门旁,不动了。
青年推开朱红殿门缓步而入,突然升起一种恍如隔世感,记忆里他们第一次的相见,似乎也是这般景象。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少年稚嫩的模样未有丝毫褪色,仿佛还会被他气得跳脚,张牙舞爪的放话要他好看。心情不知怎的好了起来,连带着嘴角亦挂上了笑容。
尚处发飙状态的姬锦呈抬头便见青年笑吟吟地向自己走来,目光里含着的,是他这三年来梦寐以求的温柔亲昵。那是两人曾经亲密无间,而如今他无比留恋的过去。他突然发不出火来了。
“你笑什么?”
晏夕澜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笑,然而心境已经变了,人也不可避免的多了些柔软,终归是没像从前那般摆出生疏有礼的姿态。“启禀陛下,微臣是高兴。”
或许是气氛太过平和融洽,姬锦呈难得乖顺地接口往下问:“高兴什么?”
青年温声软语道:“陛下会为微臣那么大动肝火,总归是念着微臣的。”
姬锦呈完全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即一愣,回神后心底抑制不住的雀跃起来。可他被打击怕了,不敢再生出多余的期待和波动,只是克制且隐忍地笑了声,淡淡道了句:“蔺大人明白就好。”
晏夕澜见他怒气消了不少,态度也趋于和缓,便道:“陛下无需挂怀,谣言虽不宜堵,并非没有办法剔除。”从袖筒内取出一页信纸,呈给姬锦呈。
后者接过摊开一看,是一份人员名单,当中不乏朝中要员世族子弟。
“这几日微臣回溯谣言源头,将所有散布者都排查了遍,发现以上几人的行迹最是可疑。”晏夕澜停住,确定姬锦呈的心神都被吸引了后,娓娓道来。
流言一开始,并不是从上层流传出来的。对方很聪明,怎会去干缩小目标范围这种自掘坟墓的事。茶楼酒肆则不同了,每日人来人往流动性大,具有很强的迷惑性,茶余饭后谁不爱来点新鲜劲爆的猛料,听着都提神不是,而这类王侯将相难登大雅之堂的艳情韵事,远要比单纯风花雪月的才子佳人受欢迎得多。人总对那些遥不可及的人事物,抱有一种奇怪的既敬畏又想要染指的心态。
截止晏夕澜调查出成果为止,在广大人民群众有心无心的“众人拾柴火焰高”之下,目前内容已更新为:蔺敏芝升任如此快并不是因为他的才学,而是爬了先帝的龙床,可怜先帝何等倚重他,到头来还被这佞幸为把持朝政稳固地位而祸害了唯一的独苗,当今的皇上。
积毁销骨亦不过如此。对方是想生生折了他的傲骨,将他打入泥沼再不得翻身。
而当文武百官门阀世族通过种种渠道“听”到这个传言时,更注重的是另一件事。这可是了不得的消息,其政治意义上的价值是仅仅图个乐子的普通百姓所想象不到的,它关系着君主无嗣。一经确认,稳定的朝局势必发生动荡,各地藩王必起异心,大乾陷入夺位之争不远矣。姬锦呈在位时确认好继任者并稳住局势还好,万一他中途出了意外,严重的甚至将面临国土分裂的下场。而这一切,都关乎到世族百官未来的站位问题。
试问怎能不让他们多加关注?这时候,名单上那几个钉入圈子内的要员子弟就要发挥作用了。他们不用传播,只需要搅乱池水引导话题即可,事了拂衣去,很难留下话柄。但在他们的浑水摸鱼下,骚乱的种子已在众人心中成功种下。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酝酿期。
毫无疑问,有如此手段心计,并能最终受益的,只有那一人。就连晏夕澜都不得不感叹,他这手玩得确实漂亮。
“既如此,不若将计就计。”青年眼中精光一闪,“然后再帮他一把。”
他晏夕澜的谣又岂是那么好造的,既然上赶着送死,那他不介意成全他!
倏地,手被握住了。
青年回神,便见少年拉起自己的手,进而包覆住,用无比认真的神情掷地有声地说:“只要有孤在,就不会再让你受到分毫伤害。”
“旁的事,交给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