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志七年,十二月廿十,阴沉沉的天空开始零零星星的飘起雪花。
任这朝堂之内如何风云变幻,黎姝仍旧每日雷打不动的来乾元殿扮半天人偶。此刻,她正努力维持平静的表象,面对自己不得不夹在中间的窘境。
自那次晏夕澜独闯龙潭成功安抚姬锦呈后,两人之间的气场变得愈发微妙起来。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的默契,和隐藏其后习惯成自然的亲昵,总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些许。恐怕就连当事人都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空气都因他们而变得粘稠。
这种暧昧难明的情愫蕴藏在姬锦呈的眼底,幽微而又热烈,青年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放任其似蔓草疯长,似野火燎原。
这让黎姝觉得自己很多余。她相信姬锦呈的内心深处也是如此想的。
“阿姝,黎相近日有何举动?”青年终于从两人世界里抽身而出,转头问道。
黎姝立即打起精神,想了想,蹙起眉头回:“没有举动,同往常一样,让民女与陛下……好好相处。”
姬锦呈哼了声,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青年身上。后者闻言感叹了句:“不愧是黎相,混迹官场多年,早将不动声色的本领修炼到了家,到现在还沉得住气。”
姬锦呈不满他分出过多心神关注除自己以外的事,偏偏又不能理直气壮地诉诸于口,只能暗自憋气,“他那是墙头草两边倒,下不了决心。”
哪知青年露出思索的神色,一本正经地接了下去:“所以他在等。现在他可算两边都不落好,而最后无论谁胜,都是要替对方做事的,是以他必须表态,才能尽可能的在未来替自己争取到相对稳固的地位。”
可如今的黎盛早不像原世界那样占尽优势,他的处境其实并不乐观,现实在逼迫他做出选择,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黎姝暗叹口气,心中百味杂陈。三年前的七夕节是她人生的分水岭,前十二年饱尝世情冷暖,后三年享尽众人礼遇,还得了蔺家公子的青眼,得以拜入门中。她本就聪颖,只是一直被压制在后宅里——大夫人连她娘的药钱都不给,又怎会愿意供她学习诗书礼乐?可以说,是他二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而真正该担起为人父责任,拯救她和娘亲的黎盛却始终无所作为。
如今,她将亲眼见证他的落幕。
“阿姝,尽快安排你娘出府,到城郊别院暂避,我会派人接应你。”青年突然道。
黎姝垂下眼帘,答:“是,先生。”
晏夕澜告退后,两人沉默的坐了很长时间,黎姝回神见姬锦呈仍旧是副情绪低迷的模样,有些啼笑皆非。那一刻的姬锦呈看起来,就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
想想也有些感慨,一代帝王,胸有锦绣雄才伟略,小小年纪便已崭露头角,往后注定是天骄般的人物,仍落入凡尘为情所困。他所有初生的萌动和情难自禁都只给了一人,这对帝王家来讲是极为难得的,可前路漫漫险阻重重,尚未能真正同心的他们,又能偕行多久?
黎盛和芸娘的故事时时刻刻警醒着黎姝,让她对情感本身抱持着一种犹疑的态度,越思虑,就越悲观,心情亦随之低落下来。
“陛下……究竟想和蔺先生走到何种地步呢?”她忍不住问道。
姬锦呈想也不想:“穷其孤这一生,穷其他这一生,携手比肩,共同进退!”
少年帝王俊美的面庞上,是一往无回的坚定,这句宣誓般深情的话语,被他说得字字铿锵,荡气回肠。
黎姝一时竟是听得痴了,有些恍惚的想,他们也许是不同的。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有所向往的,即使自己不曾拥有,看到它存在,也会生憧憬。少女冲动之下,将她一直以来的猜测脱口而出:“其实蔺先生对陛下,未必不是没有感情。”
姬锦呈浑身一震,气息都乱了,急促道:“你再说一遍!”
与此同时,黎府。
黎盛的桌案上,搁着一封信。他用眼尾轻描淡写地扫了下,然后笑眯眯地瞧着面前乔装改扮后的百里奚,道:“贵使来访,不知找本官有何要事?”
扮做翩翩浊世佳公子的百里奚收起纸扇深施一礼,恭恭敬敬道:“回大人的话,在下是代楚王殿下,来向大人提亲的。”
黎盛眯起眼,意味深长的哦了声,“不知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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