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三三两两地走着人,路灯要熄不熄的,偶尔还会闪两下。但这并不能阻挡年轻人的热情,刚回家没多久的少女少年们嘻嘻哈哈地结队跑过,充满了令人艳羡的青春气息。
杰森看了一眼楼下嘻嘻哈哈跑过去的同龄人们,心说他才不会这么傻呢,瞎乐。
赫尔淮斯铺好两个人的床,招呼他去洗澡:“睡衣在里面,快去洗。”
小旅馆可能是经费不足,热水不能保证全天提供,早上七点到九点,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晚上八点到十点,过时不候。
这很可能也是他们小镇游客少的原因之一。
有没有热水赫尔淮斯不在意,冰碴子掺水都没有问题,但杰森不可以。人类很脆弱,需要轻拿轻放细心呵护,洗冷水澡会感冒的。
轻拿轻放细心呵护·杰森:“好咧!”
按照平时的流程,洗完澡以后两个人就该睡了。
杰森的睡眠质量在复活后得到了显著提高,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了,秒睡了解一下。
赫尔淮斯是半个概念神明,睡不睡觉都无所谓,他睡觉更多的时候是在闭目养神放空大脑,这算是他难得的空闲时光了。可是今天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循环播放着“杰森的生日礼物到底该送什么”这个为难了他一个下午的问题。
洗完澡出来的杰森用地狱火熟练地给自己燎干了头发,随便扒拉了两下,他向赫尔淮斯说了一声晚安,然后利落地钻进了被子里。
不出十秒,少年已经愉快地打起了小呼噜。
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也清不空大脑的赫尔淮斯:……有一点点羡慕。
明天就是杰森的生日了,但他本人一点数都没有,早把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一起忘干净了。
#过什么生日,不如睡觉#
赫尔淮斯又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抱着手,一副思考神生的严肃模样。
“该送什么生日礼物”这个问题成功地难倒了冥王,也是很骄傲了。
突然,他灵光一闪:杰森的梦!
还记得杰森说的那个梦吗?他说那个梦里有一只总是用蝠翼把他包起来的大蝙蝠,在梦里都能梦见蝙蝠,可见是对蝙蝠爱得深沉了。
奥娜薇娅说过,杰森没有失忆之前很爱他的养父,即使失忆了,他对布鲁斯·韦恩也有天然的好感。看到布鲁斯·韦恩不理他,他还会失落,然后心情持续低落好几天。
赫尔淮斯是不想要一个蝙蝠式死神,哪怕奥娜薇娅不说,他也知道蝙蝠侠之于杰森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少年敬仰且深爱着这个伟大的英雄、他的养父。
送一只蝙蝠侠给杰森是不可能的,这个……即使他是冥王,也送不起,伟大的英雄应该歌颂和赞美,而不是轻视怠慢。
他决定送杰森一个蝙蝠玩偶,照着蝙蝠侠的蝙蝠标志做,他亲手做。
深夜十二点,在杰森少年愉快的小呼噜声中,赫尔淮斯戴上耳机,支起手机,手上穿针引线剪刀裁布,跟着视频教程走。
冥王心灵手巧,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制作一个玩偶。他把试手的普通玩偶布料扔进突然出现不知通向何处的传送通道里,取出真正的玩偶材料,开始制作。
裁样的布料不是布料,而是一种魔兽的皮,这种魔兽生活在埃特那山上的,长得像人类世界的犀牛,但没有角。它的皮像黑丝绸一样顺滑,摸上去是自带温度的,且会随着周围温度的降低而升高。这种皮手感好,防御力也不低,可以抵住地狱火的冲击,不过次数不多,还有一定的魔法反弹效果。
塞进去撑形的“棉花”不是棉花,而是金苹果树的叶子。金苹果树的叶子是双面色的,一面深绿,一面黄金(真·黄金),自然掉落的叶子是柔软的,像棉絮一样软乎乎。它不仅自带金苹果馥郁的香气,还有凝神固魂的作用,也有一定的治愈能力。
缝合用的线是废弃的命运线,材质和命运金剪刀一样,在银色死灵深渊里浸泡过,有灵魂防御的能力,也有轻微的干预命运之力,比如……转转运什么的。
赫尔淮斯用自己的神力凝出一根针来,穿着命运线就开始缝两张裁好的兽皮。
窗外有微弱的路灯灯光,穿过两层窗帘,基本照不进屋里来。房间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是赫尔淮斯那双奇异美丽的眼睛。他坐在黑暗里,手里缝着要送给杰森的礼物,没心没肺忘了自己生日的少年已经开始踢被子了,他还得顺手给他盖被子。
还说不是小孩子……
赫尔淮斯嘴角噙着笑,抽空摸了摸少年胡乱支棱的红发,发质软软的,有点儿不符合少年的长相。
自从杰森去了冥界,赫尔淮斯尽用好东西养着他,原本瘦瘦小小的少年像施足了肥的树苗似的,不仅身高窜上去七八厘米,从只有赫尔淮斯的锁骨高到现在和赫尔淮斯的鼻子持平高度,脸上也有肉了,还有一点点婴儿肥。
奥娜薇娅见了还感叹:“比阿福养得还好!”
#阿尔弗雷德#
#养育了一窝大蝙蝠小蝙蝠的男人#
#齐人之蝠#
#蝙蝠家食物链最顶端#
赫尔淮斯看着手里慢慢成型的蝙蝠玩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的母亲,自他醒来后,繁多的事务让他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
他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一个样式,带帽子的宽大外袍,束袖的长袍,颜色大部分都是黑色和银灰色。
唯独有一件长袍,它是浅蓝色的,用银线绣出的稻禾纹边,这是他母亲做的。冥后泊尔塞福涅是谷种与春之女神,她喜爱这些自然的纹饰,她自己的衣裙上都有这些纹边。但她很少给赫尔淮斯做衣服,那也是唯一一件。
母亲是从前是什么样子的,赫尔淮斯不知道,母亲也很少在他面前提起她的从前,他只能在母亲和父亲吵架的时候听见几句。他知道,他的母亲不愿意谈起这些事情,所以他从来不会问。
母亲和父亲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他们经常吵架,有时会升级为打架。是的,他的父母不论吵架还是打架,从来不会避着他,有些时候还在吃饭就莫名其妙地吵起来了,一般以他的母亲把盘子摔在他的父亲脸上而宣告结束。
赫尔淮斯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的母亲和父亲的事情就是一个烂摊子,当事人都扯都扯不清,旁人又怎么分说呢?
父亲抢来了母亲,这要是放在现在的人类世界里,估计就是一个铁窗泪了。更荒唐的是,这类事情在奥林匹斯神系还不少,而且层出不穷,还是神王带的头。
呵,活该诸神黄昏。
跟神王宙斯比起来,赫尔淮斯的父亲哈迪斯算得上是奥林匹斯神系比较干净的神明了。神王带头搞婚外恋,私生儿女五百多个,这么一对比,他的父亲真的算是干净的了,至少他没有给他的儿子搞出一个或这几个私生弟弟妹妹。
哈迪斯的情人被爆出具体身份和姓名的只有两个,没有爆出具体身份和姓名的……可能有很多,也可能一个都没有,谁知道呢?
那两个情人赫尔淮斯也知道,他还见过其中一个。
一个是哭河之神科库托斯的女儿明塔,她是一位水泽仙女。本来众星捧月,有许多男神追求,她偏偏瞎了眼看上了冥王哈迪斯。
在泊尔塞福涅还只是谷种与春之女神的时候,明塔就已经是哈迪斯身边的情人了。因为哈迪斯对她的宠爱,她渐渐坚信空缺的冥后之位一定会落在自己头上。然而,突然有一天,哈迪斯像被鬼附身了一样,将埃特那山的谷种与春之女神泊尔塞福涅抢回了冥界。他不顾泊尔塞福涅的挣扎反抗,当天就宣布立为她冥后,一生只会有这一个妻子。
明塔被妒火烧红了眼睛,怒极之下到处传扬说自己比珀耳塞福涅美丽高贵数十倍,总有一天哈迪斯会认清泊尔塞福涅的真面目,然后回到自己身边,甚至还扬言要将珀耳塞福涅扫地出门。
无力反抗是一回事,被践踏了尊严又是一回事,愤怒的珀耳塞福涅当即找上了口出狂言的明塔,她们展开了一场大战。最终,不敌泊尔塞福涅的明塔被踩成了尘土。
哈迪斯不敢当着她的面做什么,只能在妻子离开后,他让已经变成尘土的情人于骨灰中长出了薄荷草。明塔的灵魂就附着在薄荷草上,但她再不敢挑战泊尔塞福涅的权威,和哈迪斯相见也是偷偷摸摸的。
这到底是令神落泪的绝美爱情,还是色迷心窍和贪恋高位的你好我好,就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心里最清楚了。
赫尔淮斯见过明塔,也就一眼,还是他去他母亲寝宫拿冥王印的时候不经意间的一眼。
明塔一见到他就跟见到什么毁天灭地的邪神似的,吓得灵魂都消散了两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出现。诸神黄昏降临后,她没了哈迪斯的神力护养,早早的便彻底消亡了。
另一个是海洋女神琉刻,她是三千大洋神女之一,宁芙中相当美丽的一个,是河流海洋之神俄刻阿诺斯与沧海女神泰西丝的女儿。她原本是一位自由自在的海洋女神,那时的人类称她为海仙女。但是,恰巧路过那片海域的哈迪斯一眼就爱上了琉刻,并将她带往福岛。
——赫尔淮斯将这样的一见钟情称为“色迷心窍”“死不要脸”。
可琉刻不爱哈迪斯,这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恩宠,但对她而言,这无疑是一场灾难。她不是永生的女神,被迫离开了自己出生和生活的地方,被永远困在这陌生的福岛,她的羽翼被无情地折断了。刻琉日日思念着从前的生活和无法相见的亲朋好友,常常泪流满面,最终忧郁而死。
哈迪斯是个不干人事的,他非但没有把琉刻的遗体送回她生活的地方,还将死去的琉刻变成了白杨树,并且厚颜无耻地宣称这是为了纪念他们的爱情,将白杨树定义为自己的圣树。
呵呵,爱情?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呸#
泊尔塞福涅从前并不知道这件事,后来有一次她跟几个海洋女神聊天的时候,听到她们有感而发提起了悲惨的琉刻。她当时就怒了,手里的扇子都掰断了,琉刻和她同病相怜,都是被哈迪斯强行抢回来的!
别说是和刻琉同病相怜的母亲,赫尔淮斯都想大逆不道地打他的父亲了,反正弑父这种事情是奥林匹斯神系的传统,多他一个不算多。
当天晚上,泊尔塞福涅一回来二话不说就跟哈迪斯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厉声骂他不要脸。第二天,她带走了变成白杨树的琉刻,将琉刻送回了她生活的那片海域。
在树干浸入水中的那一瞬间,挺拔的白杨树就变成了海面上漂浮的泡沫,并逐渐消失在了晨光里。
此时,泊尔塞福涅的耳边传来了歌声。
那是琉刻的歌声。
不一会儿,海平面上传来了其他海洋女神的歌声,它们合成一片,悠扬美妙,令人沉醉。
泊尔塞福涅将这歌声收藏了起来,并沉迷了很久,后来她把它送给了赫尔淮斯,赫尔淮斯又将这歌声送给了杰森当睡前安眠曲。
——杰森刚复活的那两个星期状态不好,经常失眠,还总会做一些不记得内容的噩梦。赫尔淮斯想了许久,某一天他从一位母亲亡灵那里得到了灵感,在私库里翻找了好半天,才把装着海洋女神歌声的黑色海螺找出来。现在杰森也带着它,缩小到小拇指指甲大小,挂在脖子上当项链,随时可以拿出来听一听。
还别说,海洋女神的歌声比塞壬的歌声要好听很多,没有让人头晕目眩的诱惑力量,只有安宁和喜悦,还有自由的高呼。
重归故里,重获自由,自然是高兴的。
赫尔淮斯厌恶奥林匹斯神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了。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天大的恩赐,从不在意别人的意愿。他很庆幸自己从诞生起就被死亡剥离了奥林匹斯神系,只和奥林匹斯神系剩下名义上的关系。
所以,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暗自发誓,他以后若是拥有了爱情,一定会从一而终。
奥林匹斯神系放荡不羁爱自由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死亡的继承人,不干这种无耻的事情。
赫尔淮斯对他父亲的鄙视和对奥林匹斯神系淫.乱的厌恶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在这一方面,他和他的母亲是一个阵营的。
奥林匹斯众神不敢对他有微词,背后讲他坏话是会被死亡听到的。他的母亲被他的父亲护得滴水不漏,别说骂,说句不好听的都会被冥王追着打,这也是他父亲在他母亲那里唯一的作用了。
冥王哈迪斯有情人,冥后泊尔塞福涅也有情人,而且尤其喜欢半羊人,还正大光明地养在冥后宫殿里。每次被哈迪斯撞见了,都会有一个色迷心窍的半羊人惨死,到这并没有什么用,半羊人数量多,养一个杀一个完全没有问题。
有那么一段时间,赫尔淮斯从垂死之地回来,带着一份礼物想送给他的母亲。结果一进冥后宫殿的大门,他就看到了十几个半羊人众星捧月一般地将他的母亲拱卫在中心,端茶的端茶,喂葡萄的喂葡萄,捏脸捶背的捏脸捶背,一个个殷勤得不得了。
后来?
后来她的母亲亲自动手杀死了那十几个半羊人,动怒的理由是脏了她宝贝儿子的眼睛。
从此之后,赫尔淮斯再也没有去过他母亲的宫殿,生怕再撞见什么不得了的画面。
在诸神黄昏来临之前,他的父亲想要给他的母亲最后一个亲吻,可惜他的母亲并不想接受这个最后的亲吻,美丽的谷种与春之女神发出了被抢回冥界之后最畅快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
泊尔塞福涅紧紧地拥抱了她心爱的孩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即将关闭的冥后宫殿中。
手都伸出去了的哈迪斯:……
围观全程的赫尔淮斯:哈。
这明明是悲痛的永别现场,为什么会充满了欢乐气氛呢?
如果不是因为哈迪斯是他的父亲,赫尔淮斯简直要当着他的面笑出声了。
赫尔淮斯一直觉得,他的母亲对他的父亲还是有爱的,比起以前一见面就恨不得能一刀捅死了事,到现在偶尔还能给一个笑脸,这难道不是爱吗?他的母亲已经对他的父亲很好了。
#有一种爱叫做老娘懒得再捅你一刀#
#麻溜地滚#
这就是时间的魔法,呵呵。
奥林匹斯神系的爱情就是这么的令人窒息,让人不禁疯狂拒绝。
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
赫尔淮斯每每想起这件事,都会由衷地感叹:还好我已经和奥林匹斯神系没有多大关系了,感谢死亡!
呵呵。
送给整个奥林匹斯神系。
至于这个笑脸究竟是嘲笑还是冷笑,就要看他的母亲心情怎么样了。心情好,是嘲笑,心情不好,是冷笑,往往还会免费赠送他父亲一个巴掌。
说他父亲哈迪斯被鬼附身了是一点没错,每一次打架,即使他的力量远在他母亲泊尔塞福涅之上,赫尔淮斯也从来没见过他还过一次手。只有在吵架的时候,威严不可侵犯的冥王哈迪斯才会勇敢还两次嘴,但很多时候是不可能吵得过的。
理亏的是谁?
哈迪斯。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还嘴?
没有!
自己不干人事,就不要怪别人不拿你当人。
都是自找的!
赫尔淮斯叹息了一声,不再去想他家那一烂摊子糟心事,专心缝制手里的蝙蝠玩偶。
蝙蝠玩偶很快就做好了,线头被抹平,整只玩偶浑然一体……就是胖了点儿。
赫尔淮斯捏了捏胖乎乎的蝙蝠玩偶,它不仅可以当抱枕,也可以用来当枕头,乍一看威武霸气,仔细一看……还挺可爱的。
……金苹果树叶塞多了。
算了,不管了,就这样吧,好歹是他做的第一个玩偶,可以打九分,留下一分日后好提升。
赫尔淮斯把蝙蝠玩偶放在腿边,从特意撕裂出来的空间里取出一颗巴掌大的火山晶,五指上燃起温度骇人的地狱火,徒手把火山晶捏成了一个尺寸合适的礼盒。
他拉开窗帘,幽幽的月光洒了进来,银发神明纤长的手指在月光中一揽,一根由月光织成的丝带落在了他手心里。
他重新拉上窗帘,先把蝙蝠玩偶放进盒子里,再盖上盒盖,然后缠绕丝带,最后系好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完美!
赫尔淮斯将礼盒放回空间里,准备明天一早送给杰森。
他一身轻松地转头一看,少年又把被子踢到地上去了,整个人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呼噜声非常的愉快。
赫尔淮斯猜测,杰森估计是梦到被放养在冥界的苏茜了,还是长大了的可以带着他一起飞的那种。
“果然还是小孩子。”赫尔淮斯失笑,随手将垂落胸前的头发撩到身后,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抖一抖,仔仔细细地给少年盖回去。
“呜——”
杰森在枕头上蹭了蹭,翻了一个身,留给赫尔淮斯一个背影。
赫尔淮斯摸了摸少年支棱乱立的头发,把被子提到他脖子那儿,给他掖好。夜里凉,不盖好被子,容易着凉。
做完这一切后,赫尔淮斯坐回了自己的床上,他闭上眼睛,周身神力升腾,如夜幕星河旋舞,虚幻不真实,非人间可见。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