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都往远方退去,融入烟尘中,变成一团不停膨胀、不停尖叫的黑暗。
曲奕空对着刀刃轻呼出一口热气。在扭曲的光与影中,可见那柄剑闪烁着不自然的红光,就像是暗红色铁锈反射出了另一个世界的太阳,——当然说穿了,这就是宁永学自己的血。
他的血像附着物一样镀在刀刃上,结成血红色薄冰,又在曲奕空呼出的气息中融化,一滴滴向下流淌。
“我有很多事可以告诉你。”
“秘密就在你一念之间。”
“别动手!”
“你是想要血?还是想要死亡?”
“别这么冲动!”
“你心里有个空洞,击碎我也于事无补!”
“白痴!”
“你根本不理解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困住了一些傻瓜!”
“握住结晶体,你可以拿它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相信我。”
“帮助我。”
“别伤害我。”
“你可以当我的主人!”
宁永学也不知曲奕空听到这些话语有何感想,但她已经在思考以前动了手。她一直都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动手,不仅话都不想说一句,连在心里转一下想法都没兴趣。
刀刃飞掠而过,几乎只能看到一丝闪光。
刹那间,玻璃破碎的尖厉声响在雾中炸开,多面菱形结晶体均匀切分两半,裂缝迅速蔓延,遍及了它全部菱面。四周膨胀的景象和重重鬼影环绕他们不停飞旋,跟着就开始扭曲、变形、破碎。
伴着无比刺耳的尖叫,它像冰雪一样喷溅、消融,折射出让人眼花缭乱的璀璨光芒,最终灰飞烟灭了。
待这景象消逝,行尸们已经纷纷倒地,像根须一样凝固在地的死者也都分崩离析,发出腐败恶臭。刺骨的寒霜四散消解,融入森林中。
不过紧跟着,一声野兽的吼声也接近了。
曲奕空抬起右臂,把短刀往前笔直竖起,那道高大的阴影立刻骤停在她前方一米多远。
汹涌的烟尘飞扑而来,将她的黑发和衣摆都吹得向后翻卷。
曲阳四肢着地,左半边脸是拧着尖牙利齿的巨狼,面目狰狞,撕开的大口向外直咧,右半边脸是他本来的人形,迟钝又麻木。他的身躯亦无区别。
他看起来就是个把人和兽缝合在一起产生的邪物,带着一股子扭曲的美感。而他的姿势也像头狼一样,人狼接缝处的前额恰好和曲奕空抬起的刀刃遥遥相对,仿佛她往下一挥,他就会从中裂开。
“怎么,你跑得这么快,是赶着想当它的主人?”曲奕空挑起眉毛,“坏消息是这东西已经死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没有意见,大小姐。”
后者低下头,往后退去。
......
曲奕空在篝火和汤锅前坐着,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给他舀粥。
宁永学在她旁边抱着胳膊,正襟危坐。他严肃地看着热气腾腾的粥碗,全程一声不吭,也什么都不参与。
最终曲奕空啪一声把勺子插在上面,勺柄直直翘起,甚至没碰到碗侧,好像是给坟头插了个墓碑一样。
“好哇!”宁永学表情夸张地说,“该吃曲女侠板着扑克脸熬出的肉粥了!里面有扎穿我大腿的一刀!有我冻成薄冰的血块!还有她全程不停的嘀嘀咕咕和插在我坟头的勺子墓碑!真是太美味啦!”
“啧。”曲奕空一边咋舌,一边把脸扭过去。
“我真是太痛心啦!不过想到曲女侠生火的狼狈样子,我就可以开心地下三碗饭!”他边说边搅拌勺子,“第一勺你能喂我吗?”
“不能。”
“啧,你事真多。”宁永学边说边咽下一口肉粥,然后又含住一口。他拿着勺子对她比划,“现在这句话我先说了,你就不许说了!”刚说完他就呛住了,用力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我刚才喝粥呛住,是不是你偷偷给我下咒了?”
“傻瓜......”她嘀咕着说。
然后就见绷带女忽然坐到了他们俩旁边,旁若无人地给自己舀了一大碗。
看到她旁若无人地出现,他们俩一时都呆住了。
“你去哪了?从哪来的?”宁永学反应过来,“我们全程没见过你的人,怎么你就又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了?”
对方又把碗搭在撕裂的绷带之间,又旁若无人地咽下一大口粥。“我吗?我一直在树上挂着。”她隔着绷带跟他说话,“你有什么意见吗?”
“你就这么在树上挂着?”宁永学问她。
“我只是负责领路,难道你还指望我把身上的绷带剥下来抽人吗?”
“有道理。”宁永学点头同意,“那你只许喝一碗,不许喝第二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