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被完全揭开,扔到一旁,他们俩的立场似乎也完全倒错了。逃避的人不再是她,紧逼过来的人也不再是他。
就在共存的思维来回拉扯,为了双方相同和不同的偏见争执个不停时,意识的渗透完成了。曲奕空把自己的身体放到一边,只有呼吸的知觉尚存,而她本人完全填满了他的身体,就像音乐充满了潜藏着恐怖的荒野小屋。
那时候他们还是孩子,一起被领着走过隐秘的小路,经受符合她资质的完美的刃之密仪。他们还挖出了被她遗忘的早年记忆,旁观了一场讨论。
曲奕空这支分裂出去的刃教派系认为,没有人与生俱来就是完美的刃相载体,也没有人可以完成他们梦想中的修业,没有人的灵魂是完美的,所以也没有人可以走过最后一步,以意识穿透虚空中心牵引着无数天体的大漩涡。
正因如此他们认为,这是个需要历经无数世代的漫长过程。
他们把自身血脉变成载体,把灵魂的培育当成生命世代交替的工程。他们选择性摘出更完美、也更符合期望的孩子,以其作为继承人,继续培育更加完美的下一代。
他们相信,只要这样过上千年之久,就可以产生一个完美符合期望的灵魂。不论她是男是女,身份如何,她都可以从小承受最残酷的仪式,将其当作起点,她也可以跨过前人永远差了一点无法逾越的障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曲奕空来自一场古老漫长的实验,她家族采取的理念也和奥泽暴的故事里那些疯狂的修习者极为相似。
当然和奥泽暴相比,这支刃教的手段更符合自然,也跟符合生命衍化的周期和规律,正因如此,她也依旧是人。
他经历了曲奕空记忆和思维都被割裂的过程,也知道了她从茫然无知的小女孩走到如今的一切转变。
在半途中,宁永学有点分不清是自己还是曲奕空在和她家族的后辈相处,不过从她们相处的方式来看,当时曲奕空也把她们俩当作维系心灵的绳索。
可惜她们领会不出,只想争出一个胜利者,然后得到爱情的果实。
在曲奕空常住的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古怪的角落放置她的录像带和老电视。他们俩会熄了灯在里头看电影,而且也只有他们。
后来这里又多了个人,名叫白尹。
宁永学从切身经历了解到,是她纠正了曲奕空当年消极的思想,也是她弥补了曲奕空虚无的心灵。
是她给她赋予了良知和道德的真实理论,也是她给她讲解了各种事物表象下内在的含义,说明了电影背后的结构和它们传达的寓意。
白尹比他最初以为的更怪异,而且是现实生活中合理存在的怪异——她不曾忘记,因此她学会了如何评析她看到的一切,也学会了对她看到的一切都进行推理。她总是能得出最符合实际的结果,因此他者各种缺陷和欲望也都会毫无掩饰地映入她眼中。
人们若想活在她完全的注视中是很可怕的,至少是寻常人无法做到的。
曲奕空把她当朋友,是因为曲奕空本来就没有什么实际的存在感受,由另一个人转述和评析她自己反而更合她的心意。
他也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比他想的还要重要,甚至比白尹小姐更近一步。首先曲奕空自然是喜欢白尹的,或者从若干年前,她就有愿意为她而死的准备,究竟是男是女并不重要——因为白尹小姐是她完美的英雄和她完美的拯救者。
但是,这份恩情太沉重,内在地位的差距也太遥远,即使曲奕空受到吸引,跨过半个中都来寻找她,也只能停留在永远的朋友这一步。
白尹理解她,愿意接受她并指引她,但曲奕空看着白尹只能看到一首朦胧而优美的诗歌,或是一座记述了一切的图书馆。她永远都领会不了诗歌的真意,也找不到图书馆里那个完美的拯救者。
所以若是连理解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表述爱和欲望呢?
说到底,表述爱意是想要对方接受自己的感情并作出回应。他因此后来居上,也就赢了白尹小姐唯一也最重要的一步。
他又是要表白,又是要回应,又是拉着她去长途旅行,——简称约会,跟着还把他阴暗的一切都展示出来,甚至在这过程中找到了他更深层的自我并和她分享,最终就把两个人的关系变成了一同共同负担和解决困境的关系。
想是这么想,宁永学还是从某个英雄小姐身上感到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