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因为卫青的发现而终于小胜的段人,还沉浸在胜利之中。
到了夜晚之时,那些守城的段人兵士一个个摩拳擦掌地,只等着韩人来袭。
段墨一扫连日来的沉郁,夜里亲自上城督战。
然而韩人那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夜里受挫太深,一直悄无声息的,完全没有进攻的意向。
段墨率众在城上一直呆到深夜,就在众人都以为韩人不会再来了时,远处的平原上突然人影绰绰,携着震天的杀喊声,直逼城墙而来。
守城的段人立时变得异常兴奋,忙准备好火油等在城边。
可是让他们出其不意的是,随着杀喊声逼近,只见箭矢像雨点般自地面向城墙射来。
众人护着段墨退至城下。
守城的兵士不断地往城下浇火油,然而,意料中的惨叫声并没有传来。
卫青大惊。
他不敢置信地从守城的将士手中接过特制的铁勺,在勺了火油往城下倒去的同时,冒死伸头往城下一看。
随着火油带来的亮光,这一看,卫青便明白了。
原来韩人已经改变了策略,而是采用战场上针对火油而特制的过火龙进行攻城。
这过火龙说穿了,其实只是一个用铁制成的,一节一节的可以活动,亦可以拼接的盾牌。
韩人兵士将这种盾牌连接在一起举在头顶时,正好可以挡住从城墙上往下倒的火油,防止人被火油烫伤烧伤。
卫青看清楚了,立刻重新吩咐守城将士用干戈和箭矢御敌。
那些在箭雨的掩护下,朝城墙涌来的韩人兵士,已经将长长的木梯架到城头,作势向上攀爬,恰逢守城的段军突然改变了应敌之策,一时间,只好在杀喊声中又退了回去。
双方相持间,天不觉已经大亮。
在太阳渐渐升上了天空之际,韩人阵营终于鸣金收兵。
当段墨凝目望向靖城下的平原上时,他才发现,韩军的死伤并不严重。
攻城的韩人,与相对更占优势的段人比,他的伤亡人数太不合理。
段墨深深拧眉。
尽管他早就知道韩非的军队所向披靡,然而直到今天,他方知这支军队的可怕之处在哪里。
无异,韩非这个人,本身便是个旷世难得一见的将才。
尽管段人已经领教过他的手段,但他时虚时实的攻城策略,还是让段墨手下的兵士吃足了苦头。
有了几次破城之险的段人,不管日夜,再不敢松懈半分。
这样以来,虽然表面看段、韩之争已经陷入胶着的状态,但是,比起段人的疲累,韩人兵士却像是并未伤及元气,作战时一如最初的骁勇。
韩人的这种状态间接地影响了段人的情绪,一时间,一股沉郁的、压抑的、无望的情绪,开始在段人兵士间缓缓漫延开来。
段墨神情凝重地坐在案前已经许久了。
靖城是段国的门户,当初正是为了坚守,所以他是顷一国之力固守在此处。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考虑,为了顾全大局保存实力,自己要不要带领余下的部众突围,放弃靖城!
一想到弃城,段墨便难免不想到嵩。
无力地抬手抚眉,段墨不由得想到:卫青派出前往嵩的死士应该已经到了。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上四五日,嵩城的援军便应该到了。到时,如果不能里应外合一举将韩军打败,那么也只能弃城了。
嵩。
歧山半腰,卫芊依着身后的树木,面朝朝阳,嘴角微勾,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身后有轻响转来,不用回头,卫芊也知道,来的应该是鲁齐。
缘分的事,有时候真是意外。
自从笰地一别后,原本以为再见无期的人,没想到兜兜转转之后,竟然会与她相逢于歧山。
卫芊被卫青的人送到歧山来,是段墨的意思。
因为在这歧山隐居的毕傈善岐黄之术,而此人却与段墨旧识。段墨的意思,是想借由毕傈的岐黄之术,替卫芊早日将身体调理好。
然而让卫芊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毕傈的住处见到了鲁齐。
在歧山隐居的毕傈住在半山腰。
依山而建的几间草堂,堂前平整,树木葱郁,可以直面群山。
她犹记得,那一天她刚从轿中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清晰地落入她的眼中。
鲁齐一袭白袍如风,背对众人站在毕傈的草堂前,似乎正在欣赏着林间的风景。
听到响动时他缓缓回过头来,见到卫芊时,他先是一阵愕然。不过转瞬,他的神色便转为正常。
“卫芊。”
当时,鲁齐便是这般如常地跟她打着招呼,就好像她跟他之间一如在鲁国时那样,像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般,如常地微笑着。
那一刻,卫芊怔怔地望着在林间一片青黛中,愈发俊逸如仙的鲁齐,只觉得极为惊诧。
不过她顿了顿,还是迎了上去,朝他行了一礼,轻呼道:“卫芊见过消遥王。”
鲁齐目中蕴着淡淡的笑意,扬唇一笑,“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消遥王了,你就叫我鲁齐罢。”
卫芊先是不解,直在心里将他的话仔细回味了一遍,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你已经遁世了么?”她的语气小心,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鲁齐重重地点头,“其实我心中早有隐世之意,只是迟迟难以决断。自从笰地一别后,回到鲁国我便将一切都放下了。如此,甚好!”
卫芊仔细地盯着他。
她看得极为仔细。
然而鲁齐却好脾气地由着她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遍遍巡视。
经过再三打量之后,卫芊果然发现鲁齐的面上不再带有半点沉郁。他的双目更显纯净。
卫芊方放下担心,点头道:“如此甚好!现在鲁齐已是神仙中人,卫芊唯恐一阵风过后,从前那个谪仙般的逍遥王,在尘世中便再不复见了。”
那一天,卫芊与他就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她(他)们聊了很多。
鲁齐对她为何会前来歧山,根本不曾问起。
倒是卫芊没忍住,率先问他为何会来歧山。
鲁齐还来不及回答,便让突然出现的毕傈回答了。
“这厮是应某所邀而来。只是他人虽来了,可是却再不肯与某抚琴谱曲,还偏偏说什么此生只为一个妇人抚曲,简直是岂有此礼!”
那个衣饰整洁的中年方士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直让鲁齐跟卫芊都尴尬起来。
那中年方士却浑然不觉,对着鲁齐又是一通抱怨。
他直说得高兴之时,方才发觉,卫芊跟鲁齐之间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这才讪讪地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