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无论是哪种变化,也很可能都会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现在他们既然已上了这忘忧崖,仅凭一口气,就上了这忘忧崖,就好像是骑上了老虎的背脊,已成难下之势。
这些事情,本就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要去做的。既来之、则安之,他们当然就只有骑在老虎的背脊上,等着观察那些马上就会到来的无端变化。
就算他们真的被身下这头老虎吃了下去,连皮带骨都吃了下去,他们也只有就此认命了。
可是他自己,绝不能看着被自己拖上虎背的这些朋友,也被这只老虎吞下去,变得尸骨无存。
幸好他自己现在还有一条命在,有命在就好,有命在,至少还可以放手一搏。
无论以后的事情还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变化,他自己都已准备将这条命,送给他的朋友们了,送给他从心里也爱着的人们。
他从心里也爱着的人们,又是谁?
一个人,只要死得有代价,死得有价值,死得其所,死,又有何憾?死,又何妨?
可是,为了自己的朋友们,为了自己深深心爱着的那些人们,就算自己真的只能多活一天,他就绝不能死,也绝不该死。
所以,现在,他绝不能死,也还要活着,他还要为他们的生存、为他们的理想、为他们的志向、为他们的意气、为他们的情义、为他们的……不懈地奋斗下去。
王婕妤走得很慢,显得很软弱,也很脆弱。
女孩子们,岂非本就要较软弱、脆弱些的?
谢智通一步不离,一直跟随在她身旁,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护卫王婕妤,是不是本就是他不可推卸的职责?
王婕妤,却连看都没有看谢智通—眼,就好像自己身旁根本没有这么样一个人,他不在乎,他在不在,似乎都没有任何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谢智通关心的,只有一个王婕妤,并不是他自己。
难道他们……?
这世上,有很多种感情和情感,都很难解释,他们的这种特殊情感,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他落拓江湖,穷困潦倒一生,现在年纪已渐渐大了,人也渐渐开始老了,能找到一处容身之所,安定下来,安享天年,终老后半生,实在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情。
只不过,他也是人,在度过了空虚孤独的半生之后.他也想找一个精神上的安慰和寄托。
他对王婕妤的感情,并不完全是男女间的那种爱情,更不是随意妄图的那种占有之情,而是一种奉献,也是一种牺牲。
关定不但很了解这种感情,而且还很尊敬这种感情。
人与人之间,无论是哪种感情,只要是真挚的,真心的,发自肺腑的,岂非本就已值得所有、任何人的尊重和尊敬?
因为关定知道,这是真的。
无论哪一种感情,只要是真的,就值得人们去尊重和尊敬。
后面进来的两条大汉,黑衣白刃,彪悍矫健,两边太阳大穴高高隆起,显然他们的内功、劲气都练得决不算太差。
王婕妤抖擞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经过了这么多天的危难劳顿后,她竟然完全没有一点疲倦憔悴之色,这一抖擞之间,她反而显得更容光焕发,也更俏丽不可方物、明艳照人了。
她走近来之前,一定已经在某个地方,着意修饰过。因为她不但美丽娇艳,而且还聪明过人,她当然也知道,一个女人,最大也最致命的武器,本就是她的容貌和丰姿。
他从未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看见她有一点令人不愉快的样子,有一点令人不愉快的地方。
这一点,关定一向都很钦佩她。
女人,她既然不是男人,实在就应该像个女人,有点女人的样子!
王婕妤只用眼角瞟了王三太爷一眼,就面对珠帘,盈盈下拜,娇声道:“我叫王婕妤,特地来拜见王三太爷你老人家!”
她的声音柔媚,丰姿也更加优美了。
王三太爷纵然已老了,毕竟还是个男人,她相信只要是男人,就无法抗拒她的魅力,这也是她最后唯一可以用来对付王三太爷的一种致命武器。
关定不由看了看张沧澜,张沧澜也在看着关定,种无忌也在看着同门,他们三个人的深心底里,满是疑窦。
难道王婕妤并不是王三太爷的女儿?
难道她也和王三太爷并没有任何关系?
那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
王三太爷却没有反应,没有任何一点点反应,完全没有反应。
王婕妤又道:“我虽然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无用得不能再无用的女人,但有时候,说不定也有能替你老人家尽忠效力的地方,只要你老人家随便盼咐一句半句,随便知会一声,不管什么事,我都无不遵命,必定照办无误。”
这句话说得并不算太露骨,可是其中的哀婉和风情,只要还是个男人,都应该已经听出来,也听明白了。
她相信王三太爷也一定不会拒绝的,现在,她已经在准备着,用最优美的姿态走过去,低着头,含着笑慢慢走过去。
只要能接近珠帘,接近端坐在珠帘中的这个人,不管什么事,无疑都将慢慢开始有希望了。
想不到,实在想不到,谁都想不到,她连做梦都想不到,这一次,她最大的、最致命的武器,居然完全失效了。
王三太爷冷冷地看着她,只冷冷地说了五个字:“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