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了过去。
任无情好在还没有入定,听见张沧澜的嚎叫,他就已看着张沧澜,这下看见张沧澜执刀冲过来,赶紧就跳起身子。
唐老六那瓶药显然很有效,他不单是没有发疯,而且还很清醒。
一看见张沧澜那个样子,他就知道这个人非独不能理喻,而且来势的凶猛,已不是他所能抵挡。
所以一跳起身他连忙向门那边冲去。
张沧澜死追在任无情身后,分明又要跟任无情拼命。
在他清醒的时候,任无情都不肯跟他拼命,现在当然就不肯跟他拼命的了。
也只有疯子才会跟疯子拼命。
张沧澜现在已经是个疯子了。
门不知道何时又已关上。
任无情冲过去,一脚就将门踢开个大洞,硬从那个洞冲了出去。
他根本没有时间将门拉开。
他才从那个洞口冲出,张沧澜已一剑砍在门上。
一大片门板刀下碎裂,这一剑要是砍到身上,定然是血肉横飞。
张沧澜第二剑第三剑跟着又砍下。
一边几剑,门便给他砍倒。
他踏着碎裂地上的木块,冲出了房外。
看来他真的已发疯,如果他不是疯子,就算不将门拉开,也可以弓身穿过任无情踢开那个破洞,他却只懂得用剑先劈开挡住面前的门户才出去。
到他出了这房外,哪里还有任无情的影子。
他立时变得彷徨无主。
他瞪眼望左,望右,望天,望地。
冷月弓一样弯在天边。
他死瞪着那一弯冷月,突然,向月那边追出。
亘古以来,天上的月光在人们的眼中就有着一种难言的诱惑,在疯子的眼中莫非也一样?
月向西,人也向西。
镇西是一个乱葬岗。
白杨荒草,凄风冷雾,乱葬岗也像拆杯山庄一样,突然就变成了个鬼世界。
——幽冥世界。
风吹草动,就像是群鬼乱舞。
张沧澜就在岗上停下脚步。
忘情剑插在一个崩烂的坟墓之上,他双手扶剑,一个身子仍是摇摇欲坠。
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衫,他的人仿佛都已虚脱。
他的神态又变得彷徨。
那一弯冷月已被乌云掩盖,他失去了目标和方向。
乌云迅速的吞噬了漫天的星光,天黑如泼墨,乱葬岗变成了一个黑暗的地狱。
风吹更萧索。
霹雳一声,暴雨突然落下。
张沧澜草一样颤抖在风雨之中。
他浑身水湿,头发亦已被雨水打散,人终于亦被雨水打在地上。
他躺着,没有动,却不住的在喘息。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长空,照亮了整个乱葬岗。
闪电消逝的刹那,一个荒坟上突然冒起了一条人影。
雨夜乱葬岗,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又怎会还有活人?
莫非这就是坟墓中的幽灵。
又一道闪电。
这道闪电照亮乱葬岗的时候,幽灵已立在张沧澜身旁。
幽灵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捏开了张沧澜的嘴巴,另一只手却将一颗黑色的药丸拍入张沧澜的嘴巴。
张沧澜的眼睛睁着,眼珠子却动也不动,更没有挣扎。
他浑身那已瘫软,即使幽灵将他抱入地狱,他都已没有力量反抗。
其实他的眼睛虽然睁着,意识却已消失,根本就没有感觉。
幽灵也没有再将张沧澜怎样,只是抬手一托张沧澜的下巴,强迫张沧澜将那颗药丸咽下。
然后幽灵就飘开,飘开在风雨里。
雨仍在下着。
张沧澜躺在乱坟荒草中,就像是一堆烂泥一般。
也不知多久,他才从地上爬起。
他的面色更苍白,神态疲倦而讶异,张目四顾,仿佛要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时的东面有一大片山坟,西面也有个乱葬岗。
他回忆着袁心怡说过的话,突然笑了起来,喃喃道:“我现在莫非就在那个乱葬岗?”
他居然还能笑。
一个知道自己将死的人,胆子果然就比常人大得多。
常人在这个时候,在这种环境,相信走都已来不及。
笑着,他又在地上坐下,双手抱着头。
他的神智虽然已清醒,但从挥剑追斩任无情之时开始,他就一直在疯狂的状态中。
那其间,所发生的事情,他是否还能够记忆?
良久良久,他的头才抬起,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好厉害的毒药。”
他已想起中毒这件事,也许挥剑追斩任无情那件事,他也想起来了。
他跟着就说:“我居然追来这里。”
再想想,他又道:“那种毒药虽然厉害,似乎要人发疯,疯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幽灵的出现,他显然根本没有印象。
“拆杯山庄那边,不知弄成什么样子了?”
他的朋友、兄弟、手足——种无忌还在拆杯山庄里。
“他是不是也中毒了?”
“他现在的情况,又怎么样?”
这几句话出口,他便要跳起身子。
却就在这时,风雨中突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马蹄声竟是向乱葬岗这边移来。
张沧澜不由的一怔,要跳起的身子下意识一转,就伏倒在荒草丛中。
风雨声很大,他听到马蹄声的时候,马队已很近了。
来的是十一骑快马,箭一样相继冲上了乱葬岗。
张沧澜连忙从草丛中偷眼望去。
风雨迷住了眼睛,虽然已很近,他仍然无法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马上的骑士亦没有发觉张沧澜的存在,一冲上了乱葬岗,便纷纷将坐骑勒住。
一个铜钟也似的声音随即响起,道:“四爷还未到。”
另一个阴森的语声跟着道:“应该是时候了。”
应该是时候,这十一个骑士竟是赴约而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与他们约会的四爷,到底又是什么人?
张沧澜的好奇心本来就很大,现在就算这乱葬岗所有的鬼魂都出动,他也不肯离开了。
十一个骑士旋即纷纷下马。
几乎同时,乱葬岗之下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穿蓑衣,头戴竹笠,风雨中走来,直走上乱葬岗。
十一个骑士看着这个人走上来,都露出了警戒的神色。
竹笠低压在来人的眉际,即使没有风雨,仍有星月,在笠缘的阴影遮盖下,亦难以看清楚这个人的面目。
这个人一直走到十一个骑士面前七尺的地方,才收住脚步。
他没有取下竹笠,只是抬起右手,以右手的食指将那顶竹笠推高。
这就已经足够了。
张沧澜虽然看不到,十一个骑士已看到来人的面目。
他们的神情立时放松。
来人显然就是与他们相约的四爷。
这个四爷徐徐放下手,道:“好!你们都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张沧澜的心就一跳。
这个声音他已不陌生,这个四爷昨夜他已见过两面。
一面是他拎着郑绍楠去买白石灰之际,还有一面却是他买了白石灰,重回拆杯山庄之时。
当时,这个老人还是在院子里的六角亭中等他。
这个四爷,也就是朱仙镇——
朱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