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铁歆叹了口气,苦笑道:“杀人的事,你做来倒轻松得很。”
黑衣少年道:“我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我,杀人虽然并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但总比被人杀死的好。”
严铁歆道:“你怎知赫连庆秋要杀你?这些事情,你为何不直接去问他?”
黑衣少年道:“我总觉得他不是好人。”
严铁歆一笑道:“单只你自己一个人觉得,这理由是不充分的。”
黑衣少年道:“在我说来,这理由却已经足够了。”
他眼睛又亮了亮,盯着严铁歆,缓缓接着道:“你想……你若去问他,他会不会告诉你?”
严铁歆道:“你倒是想想……他……他有什么理由不告诉我?”
黑衣少年道:“他若有亏心事,自然就不肯告沂你了。”
严铁歆苦笑道:“那么,他若不肯告诉我,岂非就等于证明自己做了亏心事?”
顿了顿,他才反问道:“你想,世上会不会有这样的呆子?”
黑衣少年想了想,缓缓道:“他若告诉你,你肯告诉我么?”
严铁歆道:“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肯告诉你?”
黑衣少年又笑了,道:“销愁戟严铁歆,原来并不如传说中那么可恨。”
他冷漠的脸上露出笑容,就像是冰河解了冻,寒冷的大地吹起了春风,令人从心底都暖了起来。
严铁歆叹了口气道:“你若肯时常笑笑,就会发现世上原来有许多人,并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可恨的。”
黑衣少年立刻又板起了脸,冷冷道:“世上可恨的人是多是少,与我都没有关系?”
狠狠的瞪了严铁歆几眼,他才毫无顾忌的道:“我只问你,你若现在就去向赫连庆秋问清楚问题的前因后果,什么时候才肯来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严铁歆道:“明天早上……若是我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着你的话……”
黑衣少年道:“明天早上,你到小西湖边逛一圈,就会瞧见一匹黑色的马,你对它说三声‘带我去见大公主’,然后将它的左耳拉三下,它就会送你去找我的!”
顿了顿,他才指着严铁歆强调道:“记着,不多不少,只能拉三下,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
严铁歆笑道:“我若拉了四五下,又拉重了呢?”
黑衣少年道:“那么它只怕就要送你去寻真的公主了。”
“他”突又瞧着严铁歆一笑,转过身子,轻烟般掠去。
严铁歆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喃喃道:“大公主呀大公主,别人常说黑色不祥,但愿你这大公主能带给我些运气才好,我现在实在太需要运气了……”
大公主?
谁是大公主?
莫非这黑衣少年就是那位所谓的大公主?
可是,大公主又怎会是一位黑衣少年?
严铁歆仰视着繁星,考虑了半晌。
闪亮的星光,总是能令他心情平静,头脑清楚。
平时他只要在甲板上躺下来,什么困难的问题,都能解决了。
但今夜这闪亮星光,却似并不能帮他多大的忙。
他想了半天,脑子里仍是乱得很,不禁苦笑忖道:“这里的星光,难道和海上的有什么不同?”
他终于作了决定,又回到紫琼帮的香堂。
大厅里灯光仍是亮着的。
严铁歆跃了下去,竟没有人从黑暗里窜出来问他“捕鱼捉虾”这句话了。
严铁歆只得大声咳嗽了一声,道:“赫连兄可在?”
大厅中立刻有了人应声道:“请进。”
翻倒的椅子已扶了起来,打破的窗纸已补好,地上的瓦片也扫干净了,这大厅里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赫连庆秋一个人坐着。
桌上却放着几副杯筷,桌下放着几瓶酒。
赫连庆秋竟像是早已在等着严铁歆似的。
瞧见严铁歆走进门,也毫不惊异,只是站起来抱拳笑道:“严兄果然来讨酒债了,幸好小弟早已备下几瓶酒,否则严兄来到这里,小弟只有逃之夭夭了。”
严铁歆笑道:“你知道我能找得到这里,所以你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赫连庆秋大笑道:“严兄若要讨酒债时,天下有谁能逃得掉?小弟就算已躲到天边,严兄寻着,也是毫不稀奇的。”
严铁歆也大笑道:“不错,我这脑子虽然素来有点毛病,鼻子却灵得很,哪里有好酒,我一嗅就嗅出来了,何况是这么多瓶上好的女儿红。”
他大笑着坐了下来,目光一扫,又道:“只可惜有酒无菜,未免美中不足,你可知道,这对我这好吃之徒来说,简直是种虐待。”
赫连庆秋道:“菜本来有的,小弟备得有几只肥鸡,一只猪蹄,还有些熏鱼腊肉。”
严铁歆道:“鸡鱼腊肉莫非也会隐身法不成,我怎地瞧不见?”
赫连庆秋笑道:“严兄瞧不见,只因方才有个人来,已将菜都倒在臭水沟里去了。”
严铁歆道:“这人难道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赫连庆秋忍住笑道:“他知道小弟等的客人是严兄,便将小弟责骂了一顿,说小弟以这样的粗菜来款待严兄,未免太虐待销愁戟严铁歆的舌头和肚腹肠胃了。”
严铁歆苦笑道:“严铁歆不吃鸡肉,难道只喝西北风不成?”
只听一人笑道:“红尘劳顿,苦海无涯,已令世人之灵性所剩无几,若再将那样的庸鸡俗肉吃下去,仅存的灵性只怕也要被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