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祭台就在皇陵的东边,此刻朝阳已自天边放出些光彩。
到了祭台之下,禁卫军停下脚步,分做两边围着祭台环绕起来。再往前走几步,百官也散成两队分立两侧。再走几步,到了汉白玉的石阶之下,陆四海停了下来,躬下身子:“皇上,老奴就送您到这了。”
许半青微微颔首,抬起头向上望去。
整个祭台都是汉白玉雕做,共分三层,每层俱是九级石阶。石阶建得十分宽,并不能一步一个台阶。许半青早前已经被陆四海告知过,祭台的台阶是不能一步一阶的。而是应上到一层台阶后。两只脚站稳了,再上另一层。
定了定神,许半青抬起右脚踩上第一层阶梯,脚下汉白玉的石阶有些滑。稳了稳重心,许半青又将左脚也踩了上去。这祭台在这已经不知多少年了,许半青还有心思走神,风吹雨打的,本身又是平滑的材质。低头看看,已经能映出人的影子了。
又上了一层台阶,许半青并未回头。却听到身后不远处陆四海低低的叹息声。以及稍远一些的杂乱的呼吸声。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睁开眼睛。便是杨氏方方正正的大脸,以及急促却轻柔的动作。许半青微微笑了笑,又迈上一层台阶。
刚来的时候她哪想过以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她只纳闷着自己怎么会变成男人,却也暗暗庆幸自己的有了梦寐以求的家。有了爹和娘。紧接着耳边又好似听到许有年的声音:“虽不是我亲生的……”
爹爹不是亲生的,娘也不是亲生的,那她到底是谁呢?她的家又在哪呢?
一晃神间,九层台阶已走完了。朱立升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人的一生中总是会有些人来了又去,有些会回来,有些却会朝着相反的方向急驰而去。许半青低头看看地面。又抬头望望上面的阶梯。
每九层阶梯旁都有一排汉白玉的栏杆,此刻栏杆边缘处,似是半透明一般。隐隐透着金黄色的华彩,那是太阳要升起来了。虽然看不到东边的天空,但想来,也是朝云漫天吧!
许半青稳稳的向上走着,一步。又一步。朱立升走了,她的生活中却多了许许多多的人。想到刘依纯的时候。许半青的脚步顿了一顿,只是最终,她也失去了他。心底攸地一紧,脚步却依旧稳稳地又向上,再向上。
只有登到最高位,她才能有足够的能力去做她想做的事,即使随之而来的,是她并不想要的沉重。
累吗?
许半青问自己,初绽的霞光晃得她眼有些看不清了,但脚下的阶梯却是不需要去看也知道该怎样走。她知道她的路在哪里。也许很久很久以后她会觉得累,会觉得烦,可是现在,她想守护她要守护的一切。
最后一步,许半青登上了祭台的顶端。
迎面万丈霞光映入眼帘,连她自己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色。许半青被刺得有些睁不开眼,适应了一阵,才眯着眼看看祭台上。祭台顶端什么都没有,不过一丈见方,四周围着汉白玉的围栏,有一处想是因为年代太久,已有了些微的裂痕。
文武百官在台下看着许半青一步一步登到最高处,身形在霞光中也变得金灿灿的,不知是谁先跪倒在地,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参差的呼声回荡在祭台下方,渐渐的,整齐了起来。
许半青抬起头,微眯着眼望向东方,太阳自天际边一跃而上,翻到了地平线之上。好像一个咸鸭蛋的蛋黄一般。许半青不知道自己这个念头算是黑色幽默,还是算是苦中作乐。
转过身去,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人,虽然并没有像蚂蚁那么小,却也让她觉得,这些人的身家性命是掌握在她手中的。而她也该为这些人,负起责任来。
不,不止是这些人,还有那千千万万此刻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的人。而那些人的平安喜乐,才催动着她走到今天。
许半青甚至想起了乞颜保,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乞颜保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是喜欢建云公主的吧,不然也不会在荼城造了一座那样的府邸。可是他心里有很多很多更重要的东西,乞颜部的子民,想要的也不过是能和大淮的子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房住,有衣穿,有饭吃。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喜欢战争的。
远在千里之外的甪杨镇外,乞颜保赤膊在营地里练了一回武,随手拿起一旁的衣服抹了抹身上的汗,望向东方。太阳才刚刚升起,地上的寒霜被太阳一晒,化作了点点露珠。然而那露珠也只有短暂的生命,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就是今天了吧?”乞颜保随口问道。
一直站在一边的文亨路点着头答道:“回主上,应该是昨天。”
“是吗?”乞颜保有些讶异:“我还以为大淮是祭祖之后才算正是登基。”
文亨路也不知如何解释,其实他也不太了解。他在大淮也不过长到十三四岁,压根没想过谁做皇帝会与他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不同了。那个眉目狭长的少年,竟然就做了皇帝!
说起来,他与大淮的现任皇帝是有一面之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