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关山河总说那段时光是他人生中最惬意的一段日子。要说做土匪本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在那个年头,只不过是为了活命,何况他们未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关山河入伙时间不长就发现一个问题,刚开始还以为是吃喝不好,本来做清股子的就没多少油水,只够个吃饱穿暖。后来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关山河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二十出头的小伙拉腰驼背,没了半点活力。
这种日子没过多久,也就大半年时间,有一次关山河劫了个从金城来的。从那人嘴里得知,当时郭有财并没有死,只是伤的太重,后来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还有就是,郭有财弄的烟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给那军阀军队里供的烟土抽死了好几个士兵,包括军阀头头的心肝儿子,那军阀头子给了郭有财一枪子。就前段时间,别一路军阀打过来,两伙人血拼一场,军阀头子饮弹身亡,现在金城地界早换了主子。
关山河听到这消息,随即告别山头的一众弟兄,连夜启程回家,大伙虽说还没听够关山河讲故事,但至少觉得关山河以后有个安身之地,总好过流亡当土匪,也不多留。
这一日,关山河行至一座山头,眼看夕阳西落老鸦回窝,天色将晚自己又身体力竭,便找了个大树爬了上去,裹衣而睡。
入夜时分,关山河被一阵冷风惊醒,本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接着睡,一转身就看见自山脚上来一队人。这时间已是入秋中月,又赶上清空满月,借着月色见那伙人也不过十人。关山河这几日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尽,全靠野果山泉充饥,到这会肚子还在咕咕叫。
眼瞅着那伙人就要过路,关山河心想能讨口吃的也行。从树上跳下来,堵在那伙人眼前,开口说道“爷本是良家汉,无奈做了落草寇,尔想打此过,十个大子留八个”
关山河说的这是黑话,自古三教九流之人,各行各业都有自己黑话,土匪也不例外。这意思就是说,我求得是财,不要人命。为什么这么说,你没听十个大子留八个,那就是说不会赶尽杀绝。
那伙人打头的是一黄袍老道,在月光下,倒也显得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意思,老道接了话口回了句“道家原是山野人,走的是阴阳路,取的八宝大银,你当我的道,不觉晦气?”
这老道也说的是黑话,意思就是我就是个出家人,做的是死人买卖,你要劫我的道,不怕沾了晦气。
这不管是混股子还是清股子,都是脑袋撇裤腰带上的主,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惟独对这种做死人生意的人不怎么爱搭理,谁也不想沾那晦气不是。关山河入了绺子时间不长,总共劫了没几单,这黑话就会刚才打头这么一句,要说遇上别人,那还不乖乖交钱讨命。没成想这老道也来了这么一句。
关山河没听懂老道什么意思,也看那老道没打算掏钱饶命,这杀人越货是干不来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关山河瞅了一眼那伙人,除了黄袍老道,其他人都跟在后面排成一队,关山河乍一看,只见老道身后那队人,额头个个贴的压尸符,全是一副死人相。心里咯噔一凉,得了,这他娘的就是赶尸匠赶着一群死尸。
关山河原想就此罢手,再这么一看黄袍老道,不觉得有几分眼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晚城西乱葬岗打天上掉下来的那位,脸上到这会还有道疤,关山河刚想讨要独臂瞎子的那柄钢刀。还没来的及张嘴就听黄袍老道开口厉声道“原来是你?你个缺魂的野鬼,竟然做起土匪这勾当,早知当日应该让你葬身阴间路”
关山河一听这话,这老道也认出自己了。被老道一通厉声,关山河心知遇上高人了,赶忙跪在地上求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