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遍了城里大一些的粮库,春种的价格都十分贵,比普通粮食的价格高出三四成。
虽说种子到底不似粮食的消耗量大,一个播种的季节就用那么一茬儿,且数量也不算多,可这高出几倍的价格下来寻常人家还是很难承受的住的。
为此有不少贫农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自己的粮食作为种子播种,可粮食和精挑细选经过处理的种子是没有可比性的,往往买不起种子选用自家粮食的农户当年的收成都不好,种子的发芽率存活率都要低许多,还经常遭虫害,被土里的害虫啃了种子,即使躲过了土里的危害,长出的庄稼也不如别人的壮实,结的粮食也不饱满。
“还是得买品相品质都好的,若是贪图便宜,到时候秋收不好,亏损的还是自个儿。”
乔鹤枝也不是家境优渥暴发户的心态,总是什么都想挑着最好的去买,他历来也是秉承该省省该花花的态度,在粮食种子上还是马虎不得。
方俞也是赞同:“就定聚丰粮库的吧。一亩地八斤稻种,玉米四五斤,大豆小麦.......种类也得买的丰富些,除了刚需大那几样粮食种子以外,再配置些别的,他们愿意领去种便领,不愿意也不强求。”
“好,我草草算了算,花费个十余两银子能都买办好,另外到时候舅舅那头的工人送农具外带讲解,还是要给点赏钱的,否则干活儿心里总归是有些怨气的,也并不是人人都似舅舅一般性子。”
“你想的周全,这些上头不能省。”虽说听着买种子花的钱也不多,不过方俞现在手头上尚且也只有几十亩地,若是多了那算下来东家承担的压力还是不小的,也难怪是黑心东家处处想着苛扣雇农。
他拍了拍乔鹤枝的手:“要想日子过的顺遂,还是得要有田地才踏实。我想着等秋收过后,届时有农户再卖土地我要再去买些下来,到时候就记在你的名下。”
乔鹤枝惊吓道:“给我土地!可我还是个商籍。”
“我自是知道这事儿。”
因乔鹤枝是商籍处处受限,就是平日里若有朋友在他都会避着不随他一道出门,那些个什么宴席宴会一类的让携带家眷的都不让商籍者前去,为此许多宴会上他都未能带小乔一起去,这事儿他一直记挂在心上,惦记着什么日子把他上在士籍印上,可惜走正规程序办理还得要一年多才行。
“前阵子我和季兄对诗的时候,他与我透露他的小娘孙氏入门不过几月就有了士籍印。”
乔鹤枝揉了揉自己的衣角,垂着眼睑道:“通判府要上个士籍印自然是比寻常人户要容易。”
“正是,云城改入籍印之事就是通判大人在掌着。”方俞道:“季兄有意把我引荐给通判大人,若我与通判大人有了来往以后开口也容易,到时候定然能在秋收前把事情办成。再不济.......”
“八月乡试,我时下多勤学一番,到时候考个举子回来,岂不是更容易成事儿。”
乔鹤枝心中欢喜,入士籍一直都是爹娘的愿望,若非为着这么一个籍印,当初爹娘也不会把他嫁到方家,这自然也是他的心病。但有方俞这么一番话,能不能提前得到士籍印倒是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他心里记挂着自己,愿意为着他的事情奔走去做他不喜欢的交际,他怎么能不感动。
“若当真能中举那便好了,爹娘还不得高兴疯,怕是得在整个宗族耆老面前夸耀个遍。”乔鹤枝道:“但不可以说大话,无论是你考不考的中我都还是一个心思,端正好了心态,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次考上了固然是好,但要是没考上也没关系,来日方长。”
方俞低笑,凑到了乔鹤枝跟前,温声道:“小乔真好。”
过了几日,杂货铺整理成了粮铺,林玄也早早的把新农具送到了铺子里,雇农得到东家放种的日子天还未亮就拖家带口早早的守在了铺子外头。
夫子不准假,方俞要去书院不能参与此次的放种,事情倒是先前就安排妥当了的,他去不去也没什么要紧,不去反倒是还不会惹人说闲话,但清早上他还是兜了几步远路跟着乔鹤枝到铺子里看了一眼。
“这种子干舒饱满,存活率定然是高,给的又足,幸好我来的早,可是怕前头的人抢完了。”
“领了种子还能去另一头拿新农具,都是我之前没见过的,还专门有人教。谢天谢地,幸好当时我选这边的东家,没有选王家,听说那头今年放借的种子不多,还得给银钱提前上管事的那儿去打点。”
“我还领了些大豆,若不是一户只能另外领三样种子,我可想每一种都领一份回去种上。”
方俞听着一屋子的雇农叽叽喳喳的在讨论,看种子的、试用农具的、好不热闹,林玄也亲自下场来讲解。
“若是中途有因使用坏的可以拿到林家工坊来退换,回去耕地播种使用不会的,也可以再到林家工坊询问。”
方俞远远的跟林玄打了个照面,没有上去打扰他讲解,又到柜台前瞧了瞧管事的择记的清不清楚,凡事前来借种子的雇农名字、数量、种类都是要一一记录清楚的,这头写好后,雇农再签字画押,章程上还是十分清晰明了的。
眼见着是没有问题,方俞也就放心了,一转头乔鹤枝从外头回来:“小摊儿上给你买了几个瘦肉包子,吃着去书院吧,别迟到了。这头有我盯着呢。”
方俞接过暖呼呼的包子,觉着比外头的头一阵春风还暖和,他在人群中偷偷捏了捏乔鹤枝的手:“这就去了,你送我到门口。”
乔鹤枝拿他没法子,依言送他出了铺子,随着人在清晨的街上走了几步,到拐角处时方俞停住了步子,突然凑上前了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待他反应过来时人却跑远了,冲着他挥挥手:“我走了!”
瞧着在风中吹的头发些微凌乱的人,竟跟个少年郎一般,他抬手摸到自己方才被亲过的脸上,赫然还沾着包子的油,他又气又无奈,低声骂了一句:“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