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向大殿走去。
门外不断有声音传进:
“你怎么来了?”
“皇上……”
“怎么不多穿件衣服?你们是怎么照顾娘娘的?”
“奴婢该死!”
“皇上,我今日不该发脾气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自称我,和她一样。
呵。
当日皇后在永巷差人打她时口口声声说什么宫中规矩,上下尊卑。
原来所谓规矩,所谓尊卑,真的只在于皇上的恩宠而已。
皇后在外面,她却无论如何迈不开腿去,行一个礼。
终于,背后脚步声响起,倒是解了她迈不开步的尴尬,她苦笑一声,转身跪下,“微臣,沈琼莲,给皇后娘娘请安。”
“女学士请起。”皇后声音轻飘飘响起,听不出任何感情。
李慕儿缓缓站起。虽仍是低着头,皇后却觉得,她与上次见面果真是大不相同了。
官服补子鲜艳,衬得她一张素颜煞为英气。睫毛成扇,看不清她的眼神,可是皇后猜测,她定是不好受的。
因为,她也不好受。
不久前朱祐樘深夜对她说:“乐之,若是有一天朕真的违背了对你的承诺,你会不会怪朕?”
从那个时刻开始,她就没有好受过。
外界流言蜚语,她没有办法阻止。
大臣上书劝谏,她尚可以发通脾气。
可是当他亲口对她说出时,她竟是,惊慌失措。
当年嫁入皇家,两人都还年幼,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顺应时势的必要结合罢了。
还未出嫁母亲就教育她,要站稳自己的地位,应当如何如何。她明明照着做了,却反而婚后将他越推越远。
直到后来发生的一桩事情,才让她彻底在皇宫内院站稳了脚跟……
如今他却跟她说,要背弃当年的诺言……
虽然朱祐樘发现她神色不对,马上安慰“朕只是说如果。乐之不要想太多,你若不允,朕是不会背弃诺言的。”
可是,心里种下的刺,怎能轻易拔得掉?
这根刺,既然别人不能帮她拔,那么,只好她亲自来拔了。
“女学士,”她悠悠说道,“本宫早就听说郑氏回了太皇太后处,皇上身边缺了个体己的人伺候。如今你回来了,那么从此以后你便要多当些差事了。皇上的衣食起居,你要寸步不离,一应打点,听清楚了吗?”
李慕儿惊疑。本以为皇后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一点好看,毕竟两人初次见面已经“好好关照”过了。没想到她非但没有整她,还准她贴身侍奉朱祐樘,难道,他这野蛮皇后转性了?
再余光窥窥朱祐樘,他正没事儿人似的拿回那本书翻阅。她真的怀疑,何文鼎说这二人闹了几天别扭,简直是子虚乌有!
不敢违拗皇后,李慕儿只能应道:“是,臣遵旨,臣定当尽心竭力,伺候好皇上与皇后,不敢有丝毫怠慢。”
“恩,很好。”皇后继续吩咐,“今日本宫就陪皇上宿在乾清宫。明日五更前,你便要在外侯着,打点好一切,等皇上起床。具体事宜,德延——”
“小奴在!”李慕儿可记得这尖锐声音和嘴脸。
“具体事宜便向德延请教吧。”皇后说着转身,“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人纷纷从阁中却步退出。
关门的那一刻,李慕儿看到皇后温顺地靠到朱祐樘背上,她只看到他的背影。
那个她那么熟悉,那么依恋的背影,那个她早就告诉过自己,不是属于她的背影。
从此以后,也只剩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