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九点多钟,大厅里的落地钟幽嗒嗒地响着,屋子里,几日不见的老师和父亲母亲端坐一堂,姐姐三婶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我本已身心俱疲,见到这样的阵仗先是一愣,随即也明白了几分。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老师,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姐姐率先迎了上来,上下打量我半晌,这才开口问道:“怎么样,有受伤吗?”
我哂然一笑,“没有,我没事。”
母亲坐在那里不住抹着眼泪,只看着我不说话。倒是三婶婶爱怜的牵了我的手,细细的端详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哥大嫂担心坏了,派人去请了耀山先生,本找了人去警局交涉,可是贺部长的公子打来电话说他去接你回家,我们也就等在家里了。快过去罢,你母亲担心坏了。”
我瞧见父亲母亲虽不理我,脸色已比刚进门时要好很多,正寻思该如何开解一番,母亲已站起身埋怨道:“你这个孩子,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知道避祸的道理。你没想过万一我们救你不及,该怎么办?你是我们刘府的二小姐,怎么能不顾着自己的声誉,你是要存心吓我一吓吗?姆妈到了这个年纪,家里出了这样多的事,你还要我担这个心,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父亲本来绷着脸,此时听母亲这样说方才缓和下来:“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你父亲刚刚还在自责说宠你太过了,昨日出了那样的事就该警醒的,怎么还自己往里送,你这个孩子真是……”
我本心里藏着后怕,家里人这样明是说我实则藏不住的关心一出口,我的眼泪便止也止不住。
此时我安然无恙的回来,众人也算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下。这一回进警局,倒是有惊无险,原先我以为进监狱呆着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可自己亲自进去一趟,才觉之前眼界狭隘,也许真如世珂所说,南京的天总是灰色的多。这个世上有着很多我看不到也想不到的事情,譬如闵爷的青帮,也比如韩妈的血滴子身份。
我听着亲人一一的埋怨,只觉自己真是幸运,何德何能,能有如此眷顾。
姐姐扶着我的身子说道:“先生,您别说她了,小妹昨天今天都遇着这事,此时想必吓坏了,我们快端给她些吃食压压惊,然后再把这套衣服拿去烧了。”
姐姐正说着话,旁边木伯上前来问,说:“老爷太太,二老爷刚来电话问二小姐从警局回来了吗?他说如果小姐回来了,有事情要来江宁坊说一下。”
二叔要来,是谁通知了他?或者他怎样知道这件事情的。
“仁松是怎么知道阿昭进了警局的?你们谁告诉了他?”父亲问。
“老爷吩咐的事我们怎敢外泄消息,大概是二老爷从别处得知的也未尝可知。”
“别处?难道警局里有仁松的朋友?这件事我一直想在家里强调一次,我们家的规矩自从老太太去了一直被忽视,现下家里连消息都保护不住,简直让人气愤。以前也就罢了,偏偏当着我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这叫我怎能忍受。你去告诉他,有什么事明儿再来。”
木伯答应着,转身离开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