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风灵与阿盛散着步,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李世民这一趟旧疾发作病势凶猛,眼下虽疾愈,气力究竟未能回复,车马劳顿一番,脸色隐隐又泛出了些苍白,风灵不自禁地暗暗叹了口气,杨淑妃的忧心也不无道理。
饶是如此,他不过稍稍歇了个午觉,命风灵小半时辰后定要将他唤醒。风灵不知军资究竟吃紧到了何种地步,但看得见这些年朝廷接连不断地向西边,向高丽用兵,想来纵不至山穷水尽,也逃不了捉襟见肘的境地。仅是瞧着圣人税商的决心,和每隔三五日便要一问进展,可窥圣心之急迫。
待风灵回了话,细细地将民部进程禀明了他,再说了些西域商事,天已擦黑。因次日还有大事要主持,他尚要见一见鸿胪寺卿,便遣了风灵回凌波殿去歇息。
风灵身子骨底子不差,尚觉一日劳累之下,颇有些筋疲力尽的意思,一听说李世民还得见他的臣下,不禁暗暗咂舌,竟是一点儿也觉不出帝王之位的好。
她走到殿门前,又回过身,往回走了两步,向李世民屈了屈膝:“圣人的康健乃大唐的福祉,万要保重了才是。大病初愈,还需静养些时日,还请圣人早些歇了。”
李世民与阿盛俱是一怔,阿盛怔楞是暗呼风灵大胆,圣体如何,连尚药局的两位奉御都不敢如此直言不讳,便是说起,也是极小心地捡着字眼儿,左右是要避讳着圣人体弱有病这些话。
阿盛偷偷地打量了一眼李世民的脸色,幸而并未见他愠怒。他却是不知,李世民非但不怒,反还另有些感怀在其中。风灵这话,若摆在寻常之家,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可于李世民而言,这突如其来的,毫不避忌的关切,却是他从未听过的。他子女众多,孙辈也不少,可天家哪里会有什么天伦之乐,那些孩子见了他,诚惶诚恐的恭敬远多于骨肉亲情。
自风灵入宫以来,朝堂内外,无人不知他偏爱甚重。便是他最钟爱的一双儿女,魏王与高阳公主都未得他如此厚待。风灵向来毕恭毕敬地受着这份教旁人羡煞的厚爱,尽心尽职地侍奉,却只因他是君王,自心底而出的关切,这还是头一遭。
她自己也怔了一息,揣测着自己大约是多嘴失言了,忙又是一屈膝,转身逃似地离了含风殿。
李世民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唇角不觉微微翘起。阿盛惯会察言观色,一面递上刚烹得的热茶,一面笑道:“顾娘子在外头不拘规矩,这性子倒也率真。”
李世民接过热茶,端在手中却不吃,蓦地冒出一句:“凤翎若还在,也该在她这个年纪。”
这么多年来,宫中避讳着提及汝南公主,圣人也从不曾提过。阿盛乍然听闻他这话,很是吃了一惊,到底不敢接话,悄然退至李世民身后的阴影中,连喘气也压抑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呼吸,不敢弄出声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