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自是要替救命恩人多担一份心。”
风灵自知失态,正不知要寻什么样的籍口来解释,李世民却自动替她补上了一条说法,她忙将头直点:“正是呢,这玄甲营的差事,听着甚是凶险,教人发憷。”
李世民捻须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子,方平定了气息:“玄甲营的差事凶险不假,可也不是什么人都堪当的,自是经过严苛挑选才有这个格入营,多少将士巴望着尚来不及。‘富贵险中求’的话可曾听过?越是凶险,越少不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风灵半张了口,呆愣地望着李世民。他提笔在端砚内舔了两舔,随手在奏报上勾画,口里漫不经心地解道:“阿延原是莱国公胡人长随之子,低微得连姓氏都未有过,你道他是如何替他爷娘脱了奴籍,又是如何挣下今时今日正五品的衔?犹记得他初投玄甲军时的年纪,大约是一十五罢,不过是个小兵卒。在阴山,三十名小卒被遣出去探突厥人营地,尽数死了,惟剩了他一人,豁出性命挑去东突厥人的狼头大旗,几乎是要命丧突厥领将的刀下了,终了却斩杀了那领将,满身是血扛旗归来,一战成就功名。这刀口上舔血,尸骸中捡命的日子,他硬是一步步走了十来年,自奴人之子走成正经的五品郎将。”
李世民的口吻中带着赞许,风灵听来无疑是惊涛骇浪。
这些她当真是未认真想过,虽知道他骁勇善战,却总觉他现有的功绩,多半是因英华夫人之故。他受英华夫人亲授,除开骑射兵法不论,心性孤高,不陷弄权争利之腥恶沟渠,圣人又是这般缅怀英华夫人,自是对他另看一眼。
那些血淋淋的过往,他从未提过,即便她偶有问起,他也只轻描淡写地带过。这样的恶战,十多年里,他该是经了多少。风灵心底喟叹,却莫名地忆起他曾于暗夜,在她耳畔低诉的那句:“惟瓜州救你那回,方是我此生最得意的一战。”
如此,她胸口胀满,一阵阵地发酸发热,仿若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眼里涌出。
李世民向风灵瞥了一眼,见她眸子失神,面上惶惶,料想她行商途中虽时常遇贼匪狼群,正儿八经的战事必是未见过的,恐是受了惊,遂宽慰道:“你倒不必替你那恩公担这个心,他若没这点子本事,如何担玄甲军之统帅?这一战,于玄甲营而言,再寻常不过。”
风灵转过脸,冲着李世民勉强扯起一个笑:“陛下恕了风灵的罪罢,竟敢疑虑我大唐最为骁勇的将士,真真是该治罪的。”
她的娇憨之态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引得李世民开怀,不似他那些儿女孙辈,见了他总战战兢兢,恭敬疏离有余,少了亲近。
“平素见你伶俐得紧,不想也是个痴傻孩子……”他笑叹一声,挥手命队伍重新开拔,倚着车壁闭目蓄养精神。
风灵行了一礼,轻声告退,跳下车回至自己那驾车内。因她不肯阖窗,杏叶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只手炉塞了给她:“才刚长了些精神,又来作践,当着风不肯闭了窗格,好歹抱住了手炉暖一暖身。”
风灵笑笑,接过手炉果然就搂进怀中,杏叶颇为满意地睃了她一眼。风灵仍旧靠着车壁而坐,紧盯着窗格外,等待着下一封疾驰而来的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