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磕绊难免,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
再往里细想想,她不禁自问,在无数次磕绊中,对某一次记忆尤深,是因磕得特尤其些,还是别的什么特别之处。她站起身,对着那隆起的砖石瞧了又瞧,抬脚将方才绊倒的动作又做了几遍,膝盖在石阶上虚虚地磕了几回,企图抓住脑海深处残存的那一缕比蚕丝还细的记忆。
“娘子这是在作甚?”正殿的屋门霍然打开,杏叶执了一盏引路的风灯出来,满屋的烛火灯光从开了一半的门内涌挤出来,铺洒在石阶上,映衬得石阶清冷如水。
风灵仿佛借了这束光,抓住了那一缕细若游丝的记忆,就地又坐回石阶上,撩起襦裙,露出一截子嫩藕般的小腿,她的手指顺着小腿迅速地向上滑动,在适才磕绊到的膝盖骨那处停了下来。
她侧了侧身,让光溜溜的膝盖迎向殿门,屋内跑出来的灯光正落在她膝盖上,有一道弯钩模样,不及一寸长的浅白印痕趴在她的膝盖上。
“娘子。”杏叶提着灯几步跑下石阶,拉下她的襦裙:“癔症了不成,大寒天里,就这么露着,前一阵寒热引发的气厥症,还不够受的?”
风灵茫然地扭过脸,又将襦裙撩了起来,露出那一小段印痕:“我幼年时曾在此处跌过觉跤,留下了这个疤痕,从前我总记不来它是何时何地有的。是在这儿,正是在此处!”
“娘子……”杏叶硬拉下她的襦裙,慌张不定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
风灵拿过杏叶带出来的风灯,照着那隆起的石砖下细密的裂纹道:“我恍惚还记得有什么人,举了什么重物,说要将这磕绊了我的凸起夯平实,却将石阶砸得迸裂,便有了这些细缝。问问旧年的宫人便知,必定如此。”
“昭庆殿的宫人,早在汝南公主薨逝时,恐圣人见了伤心,便都散了出去。”杏叶将她自石阶上搀扶起来,偷眼打量四周无人,在她耳边低低道:“幼时学步,磕碰也是寻常,别是记岔了罢,怎会在这深宫内苑……”
风灵自是知道那些宫人早已被人屠尽灭口,只不好说,便任由杏叶搀扶着,迷迷瞪瞪地往屋内走。
杏叶说着说着乍然在她耳畔“啊”地一惊,扯住她胳膊疑道:“难不成……难不成……宫人间的那些禁中传言,皆是真的?”
“什么传言?”风灵只觉今日个个儿都透着古怪,竹枝与宫眷们示好过度,朝官肯放下架子向她寒暄,连她自己脑子里也忽然冒出了这样离奇的记忆,此刻不论宫人们有怎样的传言皆惊不着她了。
杏叶拉着她在屋门前停下:“她们说……说,你是汝南公主还魂的呢,圣人都认了出来。”
风灵蓦地大笑起来,旋即抹了把脸,隐去笑容,将风灯抵在下巴下面,将整张脸拢在一片阴森森的光晕中:“我便是汝南公主,今日回宫瞧瞧你们来,尔等怎不跪拜?”
杏叶“哇”地惊叫一声,跳起来便逃进了屋子。风灵笑得前仰后合,撵在她身后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