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中途停了七八回,冷汗出了不少。
这是风灵第二次立于此处俯瞰长安城,景致一样,垛口拂过的风也无甚变化,可心境却大不同。上一回身旁的天子虽也是大病初愈,但春秋尚盛,凌驾山河的气势也在,教风灵敬而生畏。眼下他的身子骨说得直白些,已无王者之气,风灵虽还敬他,却因看透了他垂暮之中的孤寂,不再畏怯他,转而多添了一份亲近。
李世民在城墙垛口默然站立了许久,目光横扫,仿若是在将他的江山一寸寸地抚摸过来。“上一回我问你在此望见了什么,你可还记得?”他远远眺望,悠然问道。
风灵上前半步,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出去。“记得,风灵说望见了日夜不休流转汇通的钱财,教圣人见笑了。”
“你说得不错,我笑你作甚。”李世民说着不笑,胡须却忍不住向上卷翘起来。
隔了片时,他又敛去笑容,向城墙下的长安城探看手,好似要将它覆在掌下。“大唐江山,绵延万里,我曾为它斩杀过数万人,泯灭过伦常,痛失过致爱之人,以往从未有过半分悔意,可近来午夜转醒时,心里却总有一个念头。倘若昔年,我不贪慕它,不抢夺它,拱手让出,那些为此丧命的人而今或许尚都在。”
顿了几息,他又道:“英华也该有不少白发了。”他说得极缓慢,和着胸腔伸出吐出的一声长叹,好像牵动到了他的隐痛。
“圣人想那些早已去了的人做什么,风灵也有些不愿见他们离去的故人,纵是日日想,时时念,也无法唤得他们归来,徒增伤怀罢了。”风灵不愿听他这般英雄气短的感慨,慰道:“且这江山,圣人若不坐,自有他人来坐,并不会因换了个人来坐便少死些人,指不定天下涂炭也未可说。”
李世民默了半晌,又笑了,“你倒是想得通透,我在你这个年纪,正是最逞勇好胜之时,根本不曾理会过这些道理,终是不及你灵慧。”
“风灵惭愧,自打晓事起,满心满眼皆是钱帛俗物,哪就敢称灵慧了。昔日在沙州城外千佛洞,有幸参过玄奘法师的法会,并得法师提点,如醍醐灌顶,这才略通了少许。”
“玄奘法师……”李世民反复沉吟。
风灵想起阿盛所托,借机请道:“玄奘法师如今该是在翠微宫里译经罢?圣人不若往翠微宫将养些日子,也好与法师参些禅机。法师实乃大德高僧,一语点透心尘,如至菩提灵明镜台。”
“过些日子罢。”李世民转向东面,指向若隐若现的东市,转开话问道:“前些天借你的左右候卫可还得用?抄出的那些账簿里,挖出了些什么端倪来?”
风灵撇嘴道:“圣人如何知晓风灵在账册中寻古怪?”
李世民淡然一笑:“你抄了杨淑妃外家的邸店,另几家明面上却寻不出关联来,想必那几家才是你正经要封查的,杨淑妃那家邸店不过作了陪衬,好免教人说你有失公允,可是这个意思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