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器上的绿色波浪线开始剧烈起伏,莫泽睿的呼吸越来越快。
“放手、放手……”
如游丝般地声音,几乎不可闻,他的唇不停地翕动着,可是眼睛怎么都睁不开,那么黑、那么暗,只听到乔莫伊的哭声在耳畔不停地回响着,他怎么能继续睡着?他的伊伊又在被人欺负——
“师兄,求求你,不要碰我。”
乔莫伊的哭声渐渐变得断断续续,他可以听到乔莫伊的身体被碰撞的声音,心跳越来越快——似有两只手狠狠地压上了他的眼皮,然后猛地往上一提,他就睁开了眼睛。刺目的白光扎进眼中,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眼角余光看向了旁边的小床,只见两团影子相叠着,好像是林雅逸就压在乔莫伊的身上,一阵愤怒冲上了他的头顶,他努力想坐起来,可是浑身瘫软如同没有
骨头一样,他挣扎努力了好几次,直到她的身体已经不挣扎了,直到只有她的哭声断断续续,钻进他的胸膛,狠狠揉搓着他的心脏,他还是只能软绵绵地躺着,无能为力。
手上的针管晃呀晃,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他把手往床沿下一滑,一阵力量聚集在了他的手上。
“砰……”
一声巨响,林雅逸和乔莫伊侧脸看去,只见地上一只玻璃吊瓶跌得粉碎,药味儿充斥着二人的鼻腔,抬头,莫泽睿正侧着脸,肿得只有一条缝的眼睛正盯着他们,手背上的针头划破了皮肤,鲜血直流。
“老公,老公你醒了。”
乔莫伊掀开了林雅逸,赤脚跳下床扑向了莫泽睿,泪水已经糊了她满脸,她趴在他的胸前,放声大哭着:
“太好了,你终于肯睁开眼睛了,60多个小时了,你怎么才醒呢,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莫泽睿想抬手抱她,可是力气已经用光,只能怜悯地看着哭得泪人一样的她,任她的泪水大滴落在他的胸前,滚烫的灼痛他的心脏。林雅逸站在小床边,静静地看着莫泽睿,脸上表情复杂,听说他一直不醒,只是一试,不料他真会醒来。他真想问问莫泽睿,没了乔莫伊你会死吗?你一定要爱得这样强烈吗,强烈到让我不能再向她靠近
半步。
砰——门被撞开了,是乔纪城举着一把木椅,狠狠地打开了那几个大汉,护着莫飞扬和莫天瀚闯了进来。
“兔崽子,你还敢来!”
乔纪城闯进来,拿着木棒指向了林雅逸,这两天他也一直守在这里,因为看莫天瀚不顺眼,所以独自呆在走廊的那一头,刚刚看到这里出了事,立马冲进医生办公室,夺了张椅子冲了过来。
“爸爸,飞扬,泽睿醒了,你们看,他醒了!”
乔莫伊根本不顾自己还衣衫不整,也不管这身后剑拔弩张的架势,起身拉着莫飞扬就说道。乔纪城和莫天瀚连忙扭头看向病床上,莫泽睿正睁着眼睛看着他们。
“小睿,小睿。”
莫天瀚快步扑到了床边,轻抚了一下儿子的额头,顿时老泪纵横。
“……”
莫泽睿气若游丝地说了句什么,几人连忙俯下身去,想听他在说什么,只见他的唇微微动了动,两个字传进二人的耳朵里:
“衣服。”莫飞扬反应下来,侧脸看去,乔莫伊的病号服扣子扯掉了,肩膀处散开着,露出里面的大片肌肤。他连忙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包住了乔莫伊,瞬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大哥你都快死了,你还管老婆走不走
光?再回头,只见莫泽睿和乔莫睿和乔莫伊十指相扣着,她的泪水大颗地落在他的胸前,也不管身边有多少人,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嘴巴就狠狠地亲了下去。
“叭——”
好清脆的一声。
“醒了就好,我去叫医生。”莫天瀚连声说着,两夜之间他已经全白了发,伊伊在房间里未合眼,他和莫飞扬就守在走廊上未合眼,从不沾烟火的他,吸了整整五包烟,是他对儿子关心得太少,他只顾着自己从这冰冷的家里逃脱出去
,几乎忽略了儿子的成长,也根本不知道儿子心里的想法,若他早早给予小睿家庭的温暖,像其他的父亲一样,成为儿子的支柱,他怎么会吃这么多苦头?
“莫泽睿,你也就这么点出息。”林雅逸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他又扭头说道:“那个女人,确实是我的姐姐。”恩恩怨怨,到此为止,原来报复于他来说,也并不是快乐的事,他失去的东西,远远大于他所得到的,失去了最爱他的于婉静,失去了他想去爱的乔莫伊,失去了原本的理想、原本可以平淡但是幸福的生
活,他每天在仇恨和算计中度过,一夜又一夜……他失去的时光被仇恨密密占据,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是一个可笑的笑话。细细的雨丝飘下,缠缠绕绕,他看向车内,失而复得的唯一的亲人秦菲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她忘记了所有的事,只记得有个弟弟,她的弟弟成绩很好,她的弟弟可以做大事业,她的弟弟优秀得无人能比
——十多年前,秦菲儿和林雅逸的班主任老师进了一次谈话,知道他的成绩可以直接保送C大,然后直升研究生。她欣喜若狂,又失落至极,她知道在C大读书的孩子们多是家世富贵的,如果大家知道弟弟有一个自己这样的姐姐,一定瞧不起他。她悄悄去了C大,那里的女孩子一个个年轻漂亮,充满朝气,哪像她,早早就用身体开始赚钱,可是她没有别的本事,她必须供弟弟念书、生活,她们家的希望全在弟弟
身上。
这一刻,她有了个念头,她要为弟弟攒一笔钱,然后悄悄离开,不当他的绊脚石,让他可以风光地过一辈子。有一伙诈骗犯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她,想利用她骗乔纪城一笔钱,乔纪城这人肚量小又多疑,一直对他太太不放心,怀疑他太太对他不忠,有一次酒后,秦菲儿成功地诱惑到了他,和这些诈骗犯接上了头,巨大的利益诱惑,加上想和莫天瀚比高低的念头,让乔纪城放松了警惕性,大笔资金被秦菲儿掌握在手中,她迅速把这笔钱转移到了瑞士银行,存到了林雅逸的名下,为避免怀疑,在律师那里留下了一封
信,等林雅逸大学毕业之后,把钱交付到他的手里。之后,她便和乔纪城一起逃到了越南,乔纪城一直以为这钱落进了诈骗犯的手里,从未怀疑过她,直到两年前,她太想林雅逸了,便悄悄潜回了C城,想找有过一夜情的莫天锐弄一笔钱,让他帮自己弄到护照,去国外找弟弟,不料被莫天锐的太太徐燕跟踪至她藏身的地方,误伤了她。莫天锐和徐燕把她拖到郊外掩埋的时候,被在林中寻刺激偷情的商承启发现,并且拍了下来,成为他和老六一起威胁设施他
的把柄。商承启为了知道被杀的是谁,所以把她挖了出来,接触到空气的她苏醒了过来,商承启为免除后患,把她丢上了开往新疆的火车——
林雅逸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的后脑有很大一块伤疤,还有身上,到处都是疤痕,她只记得要去给他买围巾,当成他生日礼物,她每天都重复做这件事。
“我们去买围巾。”
他上了车,温柔地给姐姐把衣领扣好,又将枯黄的乱发抚到她的脑后,低低地说道。
“围巾,逸逸的围巾。”
秦菲儿嘻嘻笑起来,拍打着车窗,哗啦啦的声响扎进林雅逸的心里。
伊伊,虽然我不甘心,可是看到你和他同生共死,我还能怎么样呢?我希望——他自嘲地笑了笑,扭头看了看住院大楼的方向,小声说道:
“我希望你们早日离婚!”他还是做不到祝福他们,祝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幸福?拉倒吧,他希望他们过得不好,很不好,他希望莫泽睿从此当不了男人,然后乔莫伊就跑掉,他还希望——莫泽睿好起来之后,再和他好好打一架
。
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这种情况持续好几天了,他的视力很差,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甚至看不清乔莫伊近在咫尺的脸。
“喝水吗?”
乔莫伊轻轻地扶起了他的头,用小勺给他喂着水,他躺在这里大半个月了,像个废人一样,吃喝拉撒,擦洗身体,全都要靠乔莫伊。
“你去休息吧,医生不说要保胎吗?”
他低低地说道,她还有身孕,这样操劳怎么行?
“呃,我没事的。”乔莫伊怔了一下,孩子没了的事,还没人敢跟莫泽睿说,怕影响他恢复。心里涩涩痛痛,她轻轻放下了水杯,坐到床边,紧拉住了他的手。活过来就好,虽然吃了这么大的亏,受了这么大的罪,可毕竟还
活着,上天眷顾,今后还会有孩子的,她只要他好好的,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医生说你可以吃水果了,我削点苹果给你。”
她岔开了话题,一边削苹果,一边轻声说道:“飞扬让我告诉你,不要担心公司,还有林雅逸没有真的收购,他用原价把股份转让给了我,我现在有钱了,他用我爸爸的两千万炒股,也应该给我分点利息。对了,商承启那个王八蛋也倒霉了,他说不清
楚枪支的来源,也说不清他为什么晚上会到码头去,加上那两个小罗喽把他供了出来,他得坐一辈子牢,他毒瘾那么重,最近在强迫戒毒,你看,没好下场——”
“伊伊?”
她刻意装着语气轻快,听着她絮絮叨叨,莫泽睿反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起来,他低唤了一声,乔莫伊回过神来,挤出笑容,俯过身去轻声说道:
“怎么了?想喝水?还是要上厕所?”
“孩子——”他只说了一个词,便收住了话,因为有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的呼吸紧了紧,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敢问出来,空气里弥漫着忧伤的咸涩之味,她的泪水越涌越急,终于忍不住俯在了他的
胸前,抽泣着说道:
“对不起,老公,孩子没保住。”
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任她的泪水浸湿他胸前的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果然像林雅逸说的那样,他没本事保护伊伊,也没本事保护好孩子,她这个时候应该好好休养,可是却在这里忙着忙后伺侯他。
“别哭。”过了好久,他才轻拍了拍她的背,艰难地说了两个字,乔莫伊抬头,却看到他的眼角缓缓滑下了两滴圆润的晶莹之光,他抓着她的大手微微颤抖着,手指紧紧地扣着她的纤指,骨节青白分明,手背上的针
孔又悲伤地流出血的泪珠来。
“莫泽睿,我们两个以后都要好好的,你答应我,再也不要吓我,我们以后还会有好多孩子,你的战斗力这么强,一定会有的。”
乔莫伊拉下他的手,把针管整理好,然后把脸贴到他的手掌心,哽咽着说道。
“是。”
他低头亲吻着她的发,一定会有孩子的,一定会给她幸福的,一定会过上快乐的日子,一定会——他盯着天花板,眼前白茫茫,又让他的心沉到了无边的深渊。
好容易劝着她去休息一会儿,他悄悄地起了身,摸索着下了床,勉强扶着墙往外走去,他要去问问医生,自己眼睛的情况。
打开门,走廊上一扇窗未关,冷空气扑面而来。
他用手挡了挡阳光,眯眼看去,只见到前方有白晃晃的影子,可惜看不清面孔,也看不清是男是女。他微拧了眉,一手扶墙,一手轻摁着伤口,慢慢往前挪动着。
这么短的路,他却走得冷汗淋漓,每走一步,伤口都扯得剧痛无比。
“莫先生。”有护士看到了他,连忙过来想扶住他,身边却有另外一双手,更快地扶住了他的手臂,药水味冲进了他的鼻中,他侧过脸来,想看清扶他的人,阳光扑天盖地,镀在来人的发上,亮晃晃的,刺得他眼睛有
些痛,他闭上了眼睛,低低地说了声:
“谢谢。”那人的手僵了僵,一言不发地扶着他继续往前走着,她不问他要去哪里,只是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步子很小,极慢,护士拿着她的药瓶,静静地跟在他们的身后的,还有两个女警。她求了莫飞扬,求了莫天瀚,求了王警官,才给她这个机会,再来看看他。她听着病床里乔莫伊哭诉失去孩子的事实,她听到到他低哑悲伤的声音,她发现,原来他痛苦了,她只会更痛苦,这种痛苦是无可排解的,只能任
它疯狂在体内扎根,开出一朵一朵带着尖刺的花,扎得自己血肉模糊。
她看到他拉开门,伸手去挡眼前那明媚的阳光,然后探手扶住墙,他的目光似是看向飘渺无边的远方,彻底地忽略了她的存在。
他说:谢谢。
他倔强得从不肯接受陌生人的帮助,更不会轻易说谢谢。
现在,她在他的面前,他却不知道是她。这样也好,她可以最后一次接触到他,她可以最后一次温柔地陪在他的身边。
从此、从此,退出他的世界。
莫泽睿,我真的错了呢,我放不开过往,我放不开你给的那如梦的爱,我不肯放过自己,我害你如此,我害你失去了光明,失去了孩子,我可以拿什么弥补?
“医生的办公室,还没到吗?”
他停了下来,掌心全是汗,她扭头看向了护士,露出求助的表情,护士连忙说道:
“到了,门就在你右手边。”
他又侧过脸来,看向了郑清歌,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唤道:
“清歌。”
一声低唤,就像若干年前那初吻的夜晚,郑清歌松开了他的手,掩着嘴痛哭了起来。看不到,也认得出呵!有的人就是深根在心底,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会以最初的姿态存在着,平静而且温和地陪着你度过一辈子,就像他那园粉玫瑰,爱不在了,曾经的情却还在,他不会铲掉它,一朵一
朵的,都是曾经的美好。
“对不起,对不起。”
她摇着头,哽咽着说道。
“是我要说对起,对不起,清歌。”
莫泽睿探过手来,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光影模糊,记忆里只有当初站在阳光下怯生生看着他的郑清歌,没有那晚拿着枪指着他的郑清歌。
“我不是好男人,不值得为我这样,好好照顾自己吧。”
郑清歌死死地咬住了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莫泽睿放下了手,转过身慢慢摸住了门框,往里面走去。郑清歌掩着脸,无声的泪水从指缝里大朵地落下,滴在他刚刚站过的地方,模糊了他的脚印。
女警过来,给她戴上了手铐,接过了护士手里的吊瓶,带着她往回走去,她的枪伤只伤了肩膀,过几天就会引渡回新加坡,等待她的将会是无尽的牢狱生涯。
办办室里。
莫天瀚正在和医生商量着关于他眼睛的事情,门口传来的声音让他们停止了讨论。莫泽睿慢慢地走了进来,天蓝色的病号服显得有些大,挂在他削瘦一大圈的身体上,晃晃荡荡的。
莫天瀚向医生使了个眼色,默默地让出了座位,护士扶着他坐了下来。
“医生,请问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我感觉看不清东西,而且右眼前完全是黑的。”
莫泽睿坐定之后,低声问道。
“损伤了视觉神经,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不过可能恢复不到之前的视力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低声说道。
莫泽睿点点头,只要能看得见就可以,比想像中的情况要好太多了,就在刚刚,他还以为自己就要成为一个瞎子,他都不敢想像双眼失明之后的生活,暗无天日的,靠双手摸索的日子。
“谢谢。”
他起身,慢慢往外走去。
莫天瀚这才站了起来,走回了医生办公桌边,低声问道:
“我会尽快想办法去寻找眼角膜,请您多费心。”
医生起来,和他握了手送他出了办公室。
“有钱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生病了,说倒下就倒下,说瞎也会瞎,你看睿少以前多风光,现在呢,还不是得等别人捐献眼角膜,又不能抓着谁挖过来。”
一个护士叹了口气,整理着桌上的病历,轻声说道。
门口,莫泽睿慢慢地抬步往前走去,拳紧攥着,抵在腿侧,他刚才出门走错了方向,有护士扶他走过来时便听到了办公室里传来的声音。
“睿少,不要太担心,会好的。”
扶着他的护士同情地劝慰着他,一个人失去光明是很可怜的事,而且她听说睿少是为了保护太太才成了这样。他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地跟着护士回到了病房。乔莫伊睡得很熟,从他醒过来开始,她一直忍着失去孩子的秘密,装着轻松逗他开心,陪他说话,今天把事实说了出来,整个人都放松了,全身虚脱,力
气一丝丝被抽得干干净净。
莫泽睿凭着左眼的一丝光亮走到了她的身边,弯下腰,轻抚着她的脸。如果他瞎了,还能照顾她吗?还是要拖累她一辈子?
“你怎么下床了?”
他的大手覆在脸上,乔莫伊猛地惊醒了过来,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想明白自己和他的处境,她连忙爬了起来,扶着他的胳膊责备道。
“伊伊,我可能会成瞎子,你知不知道?”
莫泽睿看着窗户透进光亮的位置,低低地问道。
乔莫伊沉默了一会儿,抱住了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不会,你不会瞎,我就是你的眼睛,而且只要找到了眼角膜就好了。”
莫泽睿唇角苦涩地弯了弯,他一直没给她带来幸福,反而是无尽的伤痛和泪水,他开始有些痛恨自己。
“躺下吧,你现在还不能到处走。”
乔莫伊扶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想了想,也爬上了他的病床,侧身抱住了他的腰,小声说道:
“你别乱想,爸爸会想办法的,而且——你别生气,你也只是一只眼睛出了问题,大不了当独眼龙,我不会嫌弃你的,你看过加勒比海盗吗?杰克船长就很帅,你比他还帅,里面就有好多独眼龙海盗。”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莫泽睿侧过脸来,他本来很感伤,为什么听到她的语气,眼前突然闪过了一个眼睛上蒙着黑色黑罩的海盗,那海盗一手举着鱼叉,一手揽着性感火辣的女人,神气活现的眯着一只眼睛,嘴里还叼着烟斗!
什么鬼模样!他恨恨地瞪着她。
“你也可以戴眼镜,戴帽子,反正我也不放心你顶着这双桃花眼到处拈花惹草,从此之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我再也不担心别人来抢了。”
乔莫伊轻叹着,就是因为他太招人爱,才会有女人爱得死去活来,才会报复他们夫妻两个,现在好了,不会再有人看上他这个独眼龙了。
“去自己的床上!”
莫泽睿黑了脸,伸手去推他,可是一用力,伤口就痛得让他紧皱起了眉。
“你推不动我,现在只有我可以欺负你。”
乔莫伊伸出手指,在他的伤口上用手指戳了戳,小声问道:
“痛不痛?”
“痛!快滚开!”
莫泽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身上的感觉,她居然用手指来戳自己的枪伤之处。
“莫泽睿啊,你就是我的,别以为快变瞎了就想逃跑,你欠我的事,一样一样都得给我做到。”
乔莫伊又搂紧了他,看着他的脸认真地说道。
正如他了解她一样,她也了解他,这样的默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臭美的他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光明,当然会失落会伤心,甚至还会想到拖累她之类的鬼念头。
莫泽睿的唇角扬了起来,探过手来,紧紧的抓住了她的小手。
真好,独眼龙也有人爱。
真好,遇到的女人是乔莫伊,连伤心的机会都不给他。
作为一个被她深爱的独眼龙,他还能说什么呢?
两个月零十七天之后。
噼哩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今天是大年三十。
“穿这件?驼色的,口袋上有两个大扣子的。”
乔莫伊转过身来,手里举着一件驼色的绒昵外套,莫泽睿跟个大爷似的躺在床上,只用眼角瞟了瞟她站的方向,摇了摇头。
“我叉你个独眼龙!”
乔莫伊恼怒地把衣服丢了过去,怒吼道:
“姑奶奶我不伺侯了!”
她已经拿过了十七件外套,并且殷勤地问了他十七次,形容着每件衣服的颜色特征,嘴巴都说痛了,可是他每次都是摇头,你又不是去相亲,不过是去吃个团年饭嘛,难不成还想抹点粉儿,戴朵花儿?
“我知道你就是这样不耐烦,我是个瞎子!”
他黑下了脸,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去,可是脚绊在了刚刚那件外套上,高大的身躯立刻往前扑去。
“喂喂——”乔莫伊挫败地扑过去,用力拉住他的胳膊,可是他却顺势带着她一起跌到了地上。为了怕他碰伤,房间里除了那张床和衣柜,所有的家具都挪出去了,地毯也加了两层,他倒在地上,身体压在她的身上,
一张俊颜满是怒气。
“你别生气了,那,我收回刚才的不耐烦,哦哦,乖,不要生气。”
乔莫伊捧着他的脸,哄着他。
“你说过不嫌弃我是瞎子,今天只让你帮我拿几件衣服,你就这么不耐烦!”
莫泽睿冷冷地说着,压在她身上,动也不肯动。
“可是——我不是不耐烦,你想想,你又不相亲,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你有啥好挑的啊——挑挑好,过年嘛,当然要穿漂亮点!”
乔莫伊的话说到最后,又拐了弯,这丫丫的左眼视力很差了,只能模糊看到些光亮,右眼却是一片黑暗,只要身体稍稍在哪里碰到一下,她的心都要疼烂了,何况现在他摔到了地上呢?
“我要上厕所。”
他冷冷地说着,乔莫伊连忙从他身下爬出来,用尽力气把他扶了起来,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卫生间走去。
“小心,门槛,小心,滑。”
她低头盯着地面,没看到他唇角扬起的一丝笑意,待她抬头时,他脸上又回复了冷冰冰的样子。
把马桶盖掀起来,她转过身说道:
“我在门口等你哈,你小心点。”
“我手摔痛了!”
可是他立刻就拉住了她的胳膊,把手指给她看,修长白皙,看到一丝划痕,哪里痛?她狐疑地捧着他的手看着,轻声问道:
“摔哪儿了?”
“都摔了,都痛,伤口也痛,快帮我解皮带。”
他不耐烦地抽回了手,呶了呶嘴指挥道。有没有搞错啊,这两个月来虽然她牵着他走路,把水杯饭碗递到他的手里,可也没哪一天像这样伺侯得彻底的啊,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能是万家团圆了,他想着自己眼睛不好使,所以心情不好吧。有时
候有钱也不是万能的,有一回明明有了机会,找到了可以移值的眼角膜,可是那个小孩子的母亲跑来找到了他,跪到他面前求他让一让,他便真的让了出去,自己继续等待。
经历了这一回的事,他的心也变得更柔软了,蝎子没有了尖锐的心,怎么能保护自己呢?还是她来保护他吧!
乔莫伊替他解开了皮带,解开了裤链,又准备转身时,又听他说:
“继续嘛。”
乔莫伊愕然,下意识地说道:
“喂,你不是耍我吧?”
他脸上的笑意顿时证实了她的猜测,这臭蝎子就是耍她!
“你丫的,我就知道有事瞒我!”
她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摇晃着,尖声说道:
“快说,啥事。”
“不告诉你,除非——”
莫泽睿眼前只有她一团模糊的影子在晃着,他揽住了她的耳畔,低低地说道:
“除非你让我开心。”
“我这么伺侯你,你还不开心啊?要不要我给你作个揖,叫声皇上吉祥?”
乔莫伊掐着他的胳膊,咬牙切齿地问他。
“爱妃免礼。”
不料,他一本正经地接过了她的话。
“你给我快说,快说!”
乔莫伊又摇晃起他的胳膊来,他只低笑着,眉眼间全是这明亮的笑意,他越笑,乔莫伊心里越没底,不知道什么事可以让他开心成这样。
“有人给你写情书?烂桃花开了?”
她想了想,问道。
“你这朵烂桃花。”
他板下脸来,这两个多月来,除了去医院复查,他几乎没出门,哪里去找桃花。
“那,你——色心蒙动?”
乔莫伊往他小腹下看去,莫非是思春?这段时间来,为了不让他扯到伤口,她也在休养身体,所以两个人一直克制着渴望,没有缠绵过。
“乔莫伊,今晚,让我好好使唤你一次。”
他突然搂住了她,低低地说道。
“你还没使唤够啊?”
乔莫伊皱起了小脸,现在连解决人生三急的事都来使唤她,他这皇帝当得够舒服了,还不满足吗?
“没够。”
凑过来,双手扶住了她的脸,吻了下去。脑海里,她笑起来就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小嘴,还有红润的脸庞,清晰得像是用刀在脑子里一笔笔刻画上去。
“到底是什么事吗,我好急,你快说。”
乔莫伊让他吻了不到三秒钟就挣开了他的手,急切地问道。
“今天医生打来电话,说又找到了眼角膜,我下个星期就可以做移植了。”
莫泽睿抱紧了她低低地说道,乔莫伊瞪大了眼睛,尖叫了起来:
“真的吗?太好了!莫泽睿,太好了!你不用当独眼龙了!”
莫泽睿又黑下了脸,这两个月来,她一点也不注意,总是叫他独眼龙。
“你再敢乱叫试试!”
他恨恨地拧住了她的嘴,叫独眼龙也算了,一生气还戳他的伤口,到哪里去找这么“恶劣”的老婆?
“唔~不叫了。”
乔莫伊眉开眼笑地摇着头,太好了,他可以恢复光明了。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他嘴上不说,可是她知道他心里的压力,一辈子失去光明对他来说实在太残忍!
“你要不要嘘嘘啊?”她催促着他,得赶快去把好消息告诉大家,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一面说,一面冲出了洗手间,把丢在地上的衣服收拾起来,应该给他配一套喜庆的,穿双红袜子吧,戴条红围巾吧,给他们的生活带点
喜庆!
她忙碌着,嘴里甚至哼起了歌儿来,莫泽睿靠在门框上,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不到她的世界,和往常没什么分别。她每天像只小蜜蜂一样在身边转悠着,嗡嗡嗡地在他身边叨叨:最近大家都在看热播的电视剧、大家都穿越回古代当妃子了;张妈又跟她八了什么明星八卦绯闻,谁
谁和谁谁上了床;就连莫莫换了女朋友她也会念上一天——她总有说不完的话,他听着这些和他以往的生活完全不搭边界的东西,日子就在她的声音里一天天滑过了。
可是,真好。
他没矫情地因为觉得自己瞎眼而离开她。
她也没觉得他是独眼龙而礼让他。
每天都会吵几句嘴,然后他又会把手放到她的手心里,任她带着他在家里走来走去,听她说:今天出太阳了、今天下雨了、今天我想和你亲个嘴——我们躲到书房去亲嘴吧。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女人,她的心思永远和别的女人不同,让他浑身都被这小太阳照得暖融融的,甚至想就这样一辈子瞎下去,只活在她的明亮里。
“老公,穿这个。”
“什么颜色?”
他下意识地问。
“就是刚刚那件。”
乔莫伊敷衍道,把红袜子给他套到了脚上,这是她悄悄买的,还有红围巾,给他系好,这才捧着他的脑袋打量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
“独眼龙啊,你实在长得太好看了。”
“你还敢叫!”
他一把拉住了她,把她往床上摁去:
“看样子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记住了。”
“那,大家等我们吃饭呢,不能迟到!”
乔莫伊的衣服被他推了上去,他的手指灵巧地解着胸罩的扣子,看不到他也能解得这么快,果然,这种手艺看的是熟练度和天赋,不是靠视力!他的手揉上了她的柔软,她轻哼了一声,扳着他的手说道:
“喂,只有一个小时了。”
“勉强够了。”
他咬住了她的耳垂,飞快地拉开了她牛仔裤的拉链,抬起了膝盖把它往下推去。
“你真是——”
乔莫伊咬了咬牙,他实力太强了,勉强够——她被他翻了个身,腰被他拉起来,他扳过了她的脸,唇瓣在她的脸颊上滑过,到了她的嘴上。
“伊伊啊,泽睿,打电话来催你们快去——哟,怎么又不关门!”
张妈突然推门走了进来,一看到眼前的情形,立刻就连呸了两声。
“这俩孩子,我这双眼睛迟早要长满针眼!”
她叨叨着关门出去了,莫泽睿一脸黑线地停了下来,掐着她的脖子恨恨地问道:
“乔莫伊你为什么不关门?”
“我本来准备出去的嘛,是你色心大发,你都不给我机会让我过去关门。”
乔莫伊涨红了脸,快速整理着衣服,这种情况下的干柴烈火一点即着,哪里还记着关没关门呢?
“走了,去吃饭。”
莫泽睿铁青着脸站了起来,把手伸给了她,乔莫伊抿嘴一笑,背好了自己包包,拉着他的手快步外走去。老赵开着车,张妈顺便坐车回家去吃年夜饭,本来她今天不用来的,可是担心伊伊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他,所以一直留在莫宅。一路上张妈都在嘀咕着她自己再次受到伤害的、原本明亮眼睛,莫泽睿脸色黑
得吓人,乔莫伊窘得想挖地洞,只有莫莫最开心,蹲在座位下面,呼哧呼哧地盯着窗外飞快倒退的灯火。
这才是生活呵。
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吃顿饭,一起度过大年夜,一起看万家灯火,一起听岁月静好。
乔莫伊倒进他的怀里,一手揉着莫莫的脑袋,傻傻的笑起来。
“傻瓜!”
他侧过脸来,低头吻她,因为看不到,这吻便落到了她的鼻尖。
“你才傻,全家都傻。”
乔莫伊回了一句,莫泽睿立刻就把她揉进了怀里,她尖叫起来,反揉上他的脸,莫莫也跟着汪汪大叫,车里顿时闹腾得让人耳膜都生痛。
“乔莫伊,你敢把狗毛塞我衣领里面来!”
突然,莫泽睿怒吼了起来,张妈捂着耳朵拧了拧眉,大声说道:
“快停车,我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哎哟,这小两口就没个安静的时候,我长针眼了都,我耳朵都痛了都,还不肯放过我这把老骨头,我走了,老赵啊,你多担待着点。”
她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快步转过来,低下头,冲着车里大声说道:
“黑皮扭伊儿。”
“什么?”
莫泽睿循着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张妈站的地方,有一团彩色的灯光在晃动着。
“哦哦,黑皮扭伊儿。”
老赵回了一句,发动了车,继续往前开去。
“新年快乐啊,傻瓜。”
见他拧眉不解的样子,乔莫伊讥笑起他来,张妈可时尚了,这几天正跟着电视学英文呢,准备在她的洋媳妇面前显摆一下。
汪汪——你真笨!
莫莫很会凑热闹,又大叫了起来,将他的怒气掀上高潮,车一路演着奔驰版的“车震”,快速往酒店驶去。
到处可听到鞭炮声,到处都烟火冲上天空的美。
今年的团年饭,莫家兄妹四个,只来了两家半。莫天浩夫妇,莫天瀚一家人,再加上莫飞扬,场面比往常冷清了许多。
“泽睿和伊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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