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初河脚步轻缓走进医务室。
掀开窗帘,与站在床边的陈子期对视。
他一脸愕然地望向她。
裴初河转眼望向病床上的女孩。
一张平淡无奇的小脸,仅值得称道的是皮肤白,不是健康红润的白,却是病态的惨白,比这屋子里的窗帘布还白上几分,并不好看。
裴初河心下了然。
她就是薄荷。
“你怎么来了?”
陈子期眉头紧锁,语气有点冲,既不尴尬也不心虚,单是问裴初河怎会莫名出现。
被呛了,裴初河也不恼火。
“我来找你啊!”
坦然自若地挽过陈子期的手臂,皱了皱鼻子,调侃道:“听说你比赛拿了第一,我来找你请客。”
陈子期咂了砸嘴,不紧不慢地说:“可以,晚上请你吃饭。”
裴初河嘴角咧出个满意的笑,瞧了瞧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的薄荷,故作不知地问陈子期:“这是你同学?”
陈子期“嗯”了一声,向她隆重介绍:“我们班长。非拉我参加比赛,没办法,得给她面子不是。”
“是吗?”裴初河挑眉,心想:能让你给面子的人可不多。
倚着陈子期的身子巴得更紧,伸头邀请薄荷,俏皮地笑道:“那班长大人,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们。不是我,是我们。
薄荷眼神恹恹地望着他们,语气软软地说:“不去了。嗯,谢谢。”
裴初河耸耸肩,觉得这女孩没劲,拉着陈子期要走。
走之前,陈子期不大放心又问了一遍:“真没事儿了?没事我走了?”
薄荷懒得再理他,闭眼假寐。
……
原本是装睡,等人走了,薄荷竟然真的盖着被子睡着了。窗外阳光明媚,校园人声鼎沸,她却睡得很香,还是医护室的人把她叫醒的。
“同学,起来吧,都走了。”
薄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回到家。
秦淑华已经下班,家里乱蓬蓬的,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坐在窗前发呆。
穿一身破旧的工装,卷发烫过几次,发质变得极差,发尾枯燥,皮肤蜡黄,身材干瘦,一脸底层中年女性的疲态。
薄荷放下书包,赶紧来收拾凌乱的书桌,上面有她的课本、没做完的卷子和成绩单。
感觉到妈妈今天心情不佳,薄荷也不敢开口先说话,回身把摆在地上的鞋收到架子里,没洗过的衣服放进洗衣机,住的地方太小,没两下就收拾完了,就在薄荷犹豫是先拖地还是先去做饭时……
“你过来。”
秦淑华出声了。
薄荷乖乖走到书桌前,小房间里就一张床,一张凳,床铺晚上母女俩要睡觉,秦淑华坐在了凳子上,她便只能站着。
“你班主任今天来电话了。”秦淑华面色愁容,慢慢地说:“他说你一整个下午都见不到人,运动会的事情也不管,平日不管是学习还是跟班里同学相处都无精打采,他问我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
薄荷畏缩着身子,低头盯着自己的脚看。
秦淑华叹了一口气,严肃地问:“你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家里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为什么你学习不用心?”
薄荷还是垂着头,呐呐地说了句:“没有……”
“那为什么老师要批评你?!”
秦淑华翻出薄荷藏在课本里的卷子,拍在桌上,质问道:“那为什么学来学去都是这种成绩?你是脑子比别人笨?我看不是,你就是不用心!”
薄荷咽下鼻间的酸楚,闷声摇了摇头,却无从反驳。
秦淑华忍不住继续说:“以你现在的这种成绩,怎么考好大学?高考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也看到了,我们家这种情况,妈妈是不会供你读一所普通大学的!考得不好,你就只能跟我一样在厂里做女工!”
缓了缓气,最后念到:“都是一样的条件,为什么陈子期怎么考都是第一?啊?我不要求你跟他一样,妈妈只是想看到你的进步。”
薄荷在学校受了一整天的委屈都没哭过。
此刻终是泪崩。
嚎啕大哭,心脏像是有电锤在钻,“呲呲呲呲”,声音凄惨。
她就是脑子不活泛,不够聪明也不够笨,无论怎么努力也考不到名列前茅。她就是比不上陈子期,又会玩又会学,还讨老师喜欢。她就是一无是处,也从来没想过跟谁比,但家庭条件不好,学习成绩不好,注定就会被大家瞧不起。
但这些话,她说不出口。
她不想让妈妈难过。
“好了好了。”
秦淑华被她哭得心烦,嘁声道:“先去做饭吧,以后在学校好点表现,不要再让老师打电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