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是……”
张居正道:“皇上还小,太深奥的话,不像皇上的;印公嘛,粗通文墨,写得太文绉绉,必让人起疑。若科道纷纷质疑,纠缠谕旨出自何人之手,岂不因小失大?”
“哎呀呀!”徐爵惊叫,“亲家老爷真是心思缜密啊!”他撇嘴一笑,“那个高胡子,粗粗拉拉,治国或许有一套,权谋嘛……”
张居正听得刺耳,不待他说完,便唤游七:“带管家吃几盏酒去。”
游七进来,引徐爵出去了,张居正埋头反复斟酌,改了又改,约莫大半个时辰,才封交徐爵:“让印公抄了,盖上御玺,再加盖皇后、李贵妃的印章。”
送走徐爵,张居正心里七上八下,独自在院中徘徊着,忽见东北方有一片霓虹状的苍白气,心里阵阵发慌,不敢再看,转身回到书房,双手合十,闭目默念道:“玄翁,你官宦世家,父母倶下世,又无儿无女,怎知居正的甘苦?”念毕,缓缓放下,蓦地又合十默念,“居正并非为一己之私为此不义之举,玄翁,看了《登极诏》上居正私下加上的守祖制的话,你应该明白,居正不忍看玄翁擅改祖制,越走越远!居正是为大明社稷计,才不得不如此的!”默念了一阵,走出书房,向东北方向望去,见苍白气渐散,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些。
冯保也看到了夜空中的苍白气。他在直房等候张居正审定谕旨稿,左等右等不见回来,急得浑身冒汗,便出直房透气,一眼看见东北方向的奇象,吓得匍匐在地,连连叩头,向上天祈祷。直到闻得东华门开启声,才慌忙爬起,抖了抖朝袍,勾头钻进直房,端起茶盏喝茶压惊。
张大受在东华门内从徐爵手中接过密帖,一溜小跑进了冯保的直房。冯保双手颤抖着打开看了一遍,皱眉沉吟片刻,想不明白张居正何以重新拟旨,却也顾不得多问,忙抄写到谕旨用纸上,起身跑出直房,坐凳杌直趋慈宁宫。
虽已是子夜,李贵妃却毫无倦意,在慈宁宫前殿不住地徘徊。突然,她一回身,高声问:“张诚何在?”
“奴才在!”站在殿外的张诚应声进殿,跪地叩头道。
李贵妃弯身低语:“咱来问你,你可听到过高先生要迎立周王的传闻?”
“这个……”张诚支吾着,想到那一锭金子,还有冯保凶狠的“嗯”声,一咬牙,道,“禀娘娘,奴才隐隐约约听到了。”
“好了,你起来吧!”李贵妃怅然道,又吩咐说,“不可泄于任何人!”
正说着,冯保匆匆进来了,施礼毕,恭恭敬敬把谕旨稿捧递李贵妃。
“迎立周王之事,何以不说?”李贵妃阅罢,蹙眉问,又道,“皇帝登基方五日而逐顾命大臣,不说过硬的理由,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冯保用袍袖抹了把汗,道:“娘娘,此为张老先生所拟,想必张老先生深思熟虑过的。”又以惊恐的语调道,“一旦事泄,恐有不测之祸,上紧用印吧!”
李贵妃沉吟片刻,把谕旨稿递给冯保:“明日乃六月十六,正是朝会之日,朝会上宣诏吧!”
冯保眨巴着小眼睛,暗忖:“科道都要参加朝会,万一哪个愣头青抗旨,岂不麻烦?”遂道,“娘娘,万岁爷第一次朝会就是罢黜首相的,不吉利!不如只召五府六部堂上官宣诏。”
“也罢!”李贵妃决断说,“你和张先生要有应对之策。”
“娘娘,东厂密探倶已分头跟踪大臣,外朝有张老先生在,娘娘自可放心,万无一失!”冯保一拍胸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