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得下了马,从那紧窄的巷子口进去,往另一条路上寻过去了。
巷子里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还有婆媳之间并不激烈的口角,甚至连锅碗瓢盆的叮当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感觉妙得很,就像是进了人家家里,一户一户地,贴近她们的生活,窥见她们的秘密,这是那个大宅院里没有的。
不消一刻钟,锦秋便按着记忆寻到了那一扇朱红色的小门,门上悬着的一块斑驳的青色匾额上“济世堂”三个大字,而这宅前有很大一片空地,左连小巷,右接一条开阔大道。
她走上前去,轻轻叩门,喊道:“吴郎中!吴郎中在么?”没人应,但里头的药草味却关不住,从门缝里钻出来,钻到她鼻子里头,呛人得很。
突然,门开了一条缝,记忆中那个一袭青衫、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就站在她面前。
“吴郎中,您可还记得我?”锦秋拭了拭额头的汗,微笑着问面前比她矮了一个头的老人家。
吴郎中上下打量着她,忖了片刻,突然双眼发亮,将门大开,激动道:“嗨呀!怎么能不记得,你不就是赵二小子的媳妇嘛!快进来快进来!”
赵二小子就是锦秋的表哥,幼时患病无人能医,是这吴郎中路过他府上讨茶吃时遇见了,给医好的,后来便认了他做干爹。
锦秋两颊上飞起一片红晕,嗔道:“没有的事儿。”
“嗨呀,迟早的事儿!”吴郎中将她迎进门。里头还是两年前的样子,前院四间房,围出个小院子,院子里都是用蔑盘晒的各式各样的药草。
“吴郎中,今儿我来是有事相求,”锦秋打断吴郎中的絮叨。
大约是锦秋的声音太过严肃,原本正说笑着的吴郎中也正色起来,回头问道:“怎么的,是有什么事?”
“我父亲近来咳得厉害,今儿我还瞧见他咳出了血,”说到这儿,锦秋的声音就有些哽咽了,眼前好像又看见了那染血的帕子,道:“求您跟我到府上去,救救他!”
锦秋说到这儿,那盈在眼眶里的一滴泪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我先将后院熬着的药整治好了,你正好同我说说你爹的病情,你也不要急,先慢慢说来,”吴郎中到底是见惯了病人见惯了生死的,这症状在他眼里就是小事。
锦秋这便跟着他到厨下,将今晨所见都一一说了。
这厨下足足有十几个小炉子,每一个上头都热着汤药,咕咚咕咚汤药沸腾的声音几乎就要盖过锦秋的说话声,氤氲的热气也几乎要将她遮住。
“每每人一嗽起来,好些郎中便诊断为风寒邪气入肺,其实不然,五脏六腑皆令人咳,你对你爹的病晓得不多,我现在就随你到府上去瞧瞧,”吴郎中一面答话一面有条不紊地将那些药罐子都提起来放在灶上。
“诶,”锦秋应道,听吴郎声气这般从容,她的心神也跟着定了下来。
她随他走出来,到了前院,便听得一阵阵叩门声,那力道,好像随时要将这小门给震塌了。
谁人这般无礼?
“我去开,”锦秋道。她的步子比吴郎中轻便得多,几步便走到那大门前,拉开两扇门,一抬首,不由得怔住
嚯!好一个清贵公子!锦秋在心里叹了一声。
锦秋的眼睛向来刁,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见过最匀停的人了。
他怀里抱着个姑娘,背却挺得板板正正的,气息也均匀。他眉毛浓密,眼睛又生得深邃有神,黑曜石一般,让人不敢直视,眉眼有男子的粗犷,可那如玉白肤,如花红唇,却又真真是女孩儿都羡慕不及的。
只是,锦秋觉着这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几分惊异,且在她全身上下逡巡了好一阵。她被他看得面色都羞红了,不由低下头,腹诽:这样毫不避讳打量姑娘的八成是个登徒子。但她面上却并未表露不满,只是稍稍往旁侧躲了一躲,让出一条路来。
“搅扰了,”周劭垂头,轻声道。他暗道自己与这女子果然有缘,却并未再多看一眼,毕竟他现在有更紧要的事情。
“可是吴郎中?”他怀抱着那姑娘大步走到吴郎中面前,急切出声。
“正是,你是”吴郎中捋了捋髭须,望了望他,目光最后落在他怀中的女子身上。那女子面白如纸,热汗直流,身子也隐隐发颤,瞧样子是中毒了,而且已经拖了好些时日了。
“快,将人放榻上去!”吴郎中伸手一指右侧那厢房。
锦秋瞧着这一幕,心里却颇不是滋味,自己在此处等了这许久,凭何这人一来就越过她的次序,能先瞧病?
“吴郎中,”锦秋叫住快步往厢房去的两人,道:“我爹爹还等着您呢!”
吴郎中这才想起来那儿还有个病人,他一拍脑门,回头歉疚地望着锦秋,道:“怪我怪我,一急便忘了这事儿了。”
周劭见状,那原本已经舒展了的眉头又拢了起来,道:“大夫,本本公子这妹妹眼看就要落气了,还请您先为她救治,多少银子我都能给。”
不提银子还罢,一提银子锦秋反倒来了火气,她盯着周劭,笑了起来,缓缓道:“这位公子看着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先来后到的道理?你说有银子,难道我便付不起吴郎中的诊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