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讨水

现了站在外头窥探它家的李今朝，冲她吠起来，提醒主人外头有人。

    老翁正低头整理方才被狗子踢歪的篱笆，一听狗子吠起来，又要训斥它，不经意地转过来，刚好看到站在院子门外的李今朝。

    他用乡话朝李今朝问话，李今朝听不懂，走近几步。黄狗子惧怕地退后一步，咧着牙要再吠。

    老翁用手吓唬它，它只得委屈地发出“呜呜”的低嚎声，却并没有离主人太远。

    老翁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又在裤子上抹了几下，才过来隔着院子门，用夹生的通用语说：“姑娘，你这是找谁？”

    会说通用语，看来可以沟通，李今朝松口气，表示自己是过路的修行人，想要过来讨口水喝。

    “老人家，您忌讳的话，我便不打扰了。”尘俗之人对不明来处的修行人总是带着几分天然的提防之心，有的人是敬畏，有的人是惧怕。

    李今朝借着说话的机会，此时近观这老翁，只见印堂上黑气简直要滴出墨来，还闻到一股陈腐的死气，这股陈腐的死气正在吞噬置换老翁的人气，致使他明明还有很鲜活的生命力，却又看起来命不久矣。

    老翁的眼神已经很浑浊，他看李今朝容貌不俗，气质非凡，一身朴素低调的靛青窄袖衣裙，打扮齐整端庄，手上提着一根雕刻暗纹的黑色杖，整个人显得利落大方，一副堂堂正正正，气凌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他直觉这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修行人，便打开院子门，热情地说：“不忌讳、不忌讳，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哪里还忌讳这些。姑娘这是连夜翻过矾山来的吧？”

    李今朝漾出一丝笑容，答道：“正是呢，昨夜翻越，今晨路过老人家你这，正巧口渴了。”

    老翁把院子中被狗子追鸡搞乱的农具扶正，这才挪过一条长凳，他拽过一块干净的布，擦过一次准备再擦第二次，李今朝忙按住他的手：“老人家大可不必如此，没有那么多讲究。”

    老翁尴尬地笑了下：“家中脏乱，姑娘不嫌弃就好。”

    李今朝忙表示感谢。

    他冲一间应该是厨房的屋子喊了一声，里面传出一声应答，一个头发同样斑驳的老妪探头出来，她围着一块洗的发白围裙，看见李今朝，朝老人说了句什么，又转身回去，不一会端着一只粗陶制作的碗出来。

    同样死气沉沉，命不久矣。

    李今朝一时看不出端倪，决定等下套套话，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两人本身人气干净纯白，身子骨硬朗，应是良善长寿之人，却被有心之人置换污秽的死气，致使两位老人折损阳寿替人受灾续命。

    这种办法多用来换命受灾，需要受体萃取额间、脖颈、心头，两手肘两掌心两脚板各一滴精血代表三魂六魄，用符咒封存，每日做法，转移转体身上的伤势以及诅咒，直到所有精血黑枯化作粉末。

    这种办法一般的牧灵人都知道如何操作，但是此法恶毒，反噬十分厉害。一个不慎，转、受相方都会化成充满怨气的凶尸。即使成功，一旦开始修炼这种邪法，便一发不可收拾，总想走捷径，渐渐就会成为一具只会汲取别人性命的不老不死的怪物，不敢见光，不能修炼。

    想要走正统的牧灵人是绝对不会特意去修炼这种靠吸收他人生命的办法延续寿命。

    而且也不会为了钱财帮凡人使用这种会遭天谴的办法驱灾续命。恶徒在用这种术法害人，每一个牧灵人遇到都不会置之不理。

    老妪端水过来，仔细打量李今朝，大约好奇这样一个出落得标志的姑娘家怎么就愿意一个人餐风饮露，爬山涉水走修行这条看不到头的路。她语带心疼地用同样夹生的通用语说：“姑娘怎么穿得这么单薄，今早翻冷，小心点别着凉。”

    李今朝任由她打量，笑着道谢接过水。她的手指看似经意地碰触到老妪的手，度入一丝温暖的灵气。

    方才她按住老翁的手时也做了这样的事情。

    “姑娘你还没吃过早饭吧？”老妪看着李今朝喝完那碗水，关心地问。

    李今朝正想了解一下情况，又不好意思说自己要赖着吃饭，主人邀请，她不假思索，有些可怜兮兮地说：“不曾啊，赶了好几天路，只在路上拾些野果子吃，等下还要翻几座山。”

    老翁听她说得可怜，接话道：“那姑娘不介意农家粗饭，就留下吃个早饭再出发，也不耽搁什么事。咱农人都有句话：‘吃饱好干活’。”

    李今朝都不推辞，连说：“不耽搁，大冬天的，不嫌打扰的话，我就在您二老这吃顿热饭。”

    老妪一听，边往厨房走边说：“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哪有什么打扰的。老头子不请人家姑娘进屋，还杵在哪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