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苏杭没了动静,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
没表情,也没声音。
褚宁学怕她再有什么异样,陪了她一个下午,她都平淡无常,好似她从未见过黎川,一切不曾发生。
他们在后山逛,在湖边静坐,褚宁学喋喋不休的说着外面千奇百怪的事,丝毫撼动不了苏杭石头一般的心。
他想,大概只有黎川,可以让她有所反应…
吃过晚饭,褚宁学陪着苏杭散步,之后看了会电视,到了晚上九点,就是每晚苏杭睡觉的时间。一刻不差,在这里,她严格遵守时间安排,让人省心省力。
她上了床,褚宁学就不能在屋里待着了,她睡觉的时候不准有人在。她为此闹过几次,大家也就知道她的禁忌。
苏杭每天九点上床之后都会安稳的睡着,她手腕处带着一个心跳监控器,确认平稳之后,褚宁学才放心离开。
她该是睡了,怕她多想,褚宁学带着她累了一天,就是为了让她晚上睡个好觉。
确认她睡了以后,褚宁学直接约见了她的医生。六个精神科医生三班倒,就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有备无患。
今天苏杭唯一的情绪变化,算是漫长直线上的一个突起点,值得一提。
在听过褚宁学的讲述后,医生给了有效应答,“现在可以肯定的就是您所说的这位黎先生可以刺?激到苏小姐,而且这种刺?激不会让她伤害自己。我个人觉得,如果在您同意的情况下,不妨让黎先生和苏小姐有一定的接触,我们到时再视情况而定。您也看到了,苏小姐现在这个状况已经是糟糕到了极限,不妨试一试。对苏小姐而言,黎先生是很重要的人。不过…?这一切还是要看您的意愿。毕竟过去的事,对苏小姐而言,更多的是伤害。”
“如果一直没有什么刺?激,她是不是就会一直这样?”?褚宁学内心煎熬着。
“嗯……?不排除您说的这种可能,我们也可以等其他的刺?激点,比如其他一些对苏小姐重要的人和事,都是有转机的。苏小姐现在的情况就是太封闭自己,她不愿意与人交心。从您给我的描述来说,我只是觉得黎先生是苏小姐唯一愿意接纳的陌生人,这对她来说是个突破。”
“他们不是陌生人。”
他们怎么可能是陌生人呢?他们是很亲密很亲密的关系,是融进了彼此血骨里的关系…
“我知道你们意思,我所说的意思是,黎小姐这些年见过的都是固定的人群。她对从前的人和事在自己的大脑里做了一个筛选清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黎先生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但同时,黎先生也是苏小姐与过去联系的纽带。”
“怎么才能不让她想起过去,还能好一点…?我不求…?不求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只是想她心里别那么苦,至少,可以有一个宣泄口。”
这是褚宁学唯一的愿望了。苏杭这一生过的太苦了,他想她甜一点…
“褚先生,苏小姐的痛苦源自过去,如果不是去面对,只能是逃避,逃避的结果就是,永远有一处是黑暗的,见不得光的,苏小姐是个有思想的个体,我们谁都没办法控制她的想法…?我想这个道理您该懂,这也是我们一直不建议为苏小姐催眠的原因。”
“那你的建议,就是让黎川来试试?”
“我个人的意思是在您同意的情况下,让黎先生和我们见一面,我们和他说一下苏小姐的状况和注意事项,再者就是我们也没见过黎先生这个人,我们要见到他,才能评估这个人是不是可以和苏小姐见面,如果见面,时间是多长,周期是多少,这些都是问题。不过还是那句话,要看您的意思。”
褚宁学点点头,如果这医生不是两年前他雇佣的,他都怀疑这是不是黎川安插过来的卧底。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才给黎川打了电话。
他对苏杭的用心,比得上这天下的哥哥。
黎川一直在墙外面,他好像是得了心魔,只道这里是他能离苏杭最近的位置,便一直不肯离开…
看到了褚宁学的来电,他知道,大概是兴师问罪的。
“黎川,明天你在医院门口等我,我们见一面。”
“好…?”黎川声音沙哑,“褚先生…?她,还好吧?”
“明天再说。”
“褚先生,谢谢您。”
“不必。”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您,把她照顾的很好…?”
“她是我妹妹。”
褚宁学挂断了电话,他觉着不对劲儿,因为他依稀听到电话里有医院门口保安的声音。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走了出去,什么也没看到。偏偏不死心的,绕着这围墙走一圈,在一个角落里,他发现了那个人。
狼狈不堪地坐在草地上,毫无表情,那神色,同苏杭倒有几分相似。
不知,是他像了她,还是她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