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显然取悦了于峰。
“哟,这么客气干嘛啊,”于峰弯腰去扶她,“起来,起来。”
这一般都是做个样子,杨寒星觉得于峰应该也是如此,不等他手伸过来,便趁着势站起来了,站起来了才看见于峰还停在半空中的手。
怎么还是认真的?
杨寒星一时间弄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哪里配您亲手扶啊,”不过她一贯脑子转的快,当即就堆了满脸的笑,“您有这份心我已经受宠若惊了。”
这么给面子,于峰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装作并不甚在意的样子,一挥手让周围闹哄哄的人散了,然后盯着杨寒星只是看。
说真的,杨寒星并不能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仔细想了下自己之前的行为,确实是一贯与人为善的,并不曾因为他好说话便同旁人那般揶揄过她。
所以就算不明所以,杨寒星也能大大方方地对上于峰的眼睛:“头儿,今日可有什么活儿?”
“啊,有,”于是反倒是于峰先低了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接着就又是副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样子了,伸手去扒拉桌案上的文书,“刑部今日审湖州那个杀了人一家十八口的江洋大盗,咱们得去听记。”
杨寒星之前跟着吴荃时主要是打事件,做的是去城门监察缉捕盗贼,监督官员之类的琐碎事件,虽琐碎,但其实是个好活儿。东厂的名号一打出去,谁不恐怕万一被抓住什么不妥,都不用他们开口,金银首饰便一个劲儿的送,十分有油水可捞。听记就不行了,主要就是看三法司那群文官或者锦衣卫审讯犯人,读书人向来看不起他们这些阉党的,又书生多呆子,从来易争执,锦衣卫识趣些,但也难免有妒恨他们分了恩宠的,人家武功又比他们这些三教九流的高得多,真打起来的时候往往是他们吃亏。
两厢对比,高下立现。
然而她一个小小的番役,又旧主子刚失了势,自然是给什么她就得干什么,好与不好,哪里有她说话的份。
于是杨寒星殷勤地收拾东西:“现在?还是等会儿?”
“现在,”于峰又重新开始看她了,看集市上水盆里挣扎的鱼一般,“不过时辰尚早,咱们两个人慢慢走就行。”
东厂衙门到刑部衙门确实不算远,平日里半柱香的功夫便能到,纵然她脚还是有些疼,这样一点路还是走得了的。这么想着,杨寒星揣着文书跟上了于峰的步伐。
于峰一路上都在同她闲聊着,诸如今日晨起可吃饭了?吃什么饭?好吃吗?诸如此类无聊问题。于峰升官之前倒话也多,然而杨寒星一想方才在衙门里于峰在众人面前那个摆谱儿样,不能不一边敷衍着他一边疑心渐渐起来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河边,再往前走几步便是兵部衙门了,于峰拂开头顶光秃秃的垂柳枝,竭力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寒星你是没成家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
东厂虽并不要求什么家世清白,但既然是来做事,来龙去脉总还是要清楚的。家住何处,婚娶与否,这些衙门里花名册上都写的明明白白。管花名册的一贯好说话,他们平日里想要瞧一瞧逢迎两句都能行,于峰作为新晋的红人,炙手可热,哪里有看这个都不行的道理。
偏偏非要这样委婉的来问她。这不就全是色心还非要作情深状,杨寒星难免有些想笑,念及现在她的处境才硬生生忍住了。
“头儿哪里话,我这种成日里外边奔波的,谁会敢娶啊。”话已至此,杨寒星哪里还能不明白他那点龌龊的小心思,嫌恶是嫌恶,也还是提醒他——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是头儿真令人羡慕,樗儿今年已经五岁了,小嬛也快会说话了吧,儿女双全,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嫂夫人那样争气又能干。”
于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悍妇,于峰同衙门里同僚一同去醉乡楼逛一逛,回到家都要被追打的,他居然还敢起这样的小心思,可见确实色胆能包天。
听见杨寒星提于夫人,于峰果然脸僵了一下。然而人一朝得志,难免容易忘记之前困苦,他怕过之后反而更壮了胆,直接上手抓了杨寒星的手,急切地剖白。
“只要你愿意!我在金城坊新置办了宅子,你去那里住,我定然不会让她发现你!”
他手覆上来一瞬间,杨寒星有忍不住上涌的恶心,硬忍着没直接抽出手——这是她上司,是新贵。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