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妤却没理她,只是又说了一句,“停车。”
绿芜见她这般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忙掀起车帘往外头吩咐一声,马车缓缓停下,而崔妤始终抓着车帘,目光望着拐角处的陆承策。
他穿着一身银色飞鱼服,腰系绣春刀,一如最初,又好似变得不大一样了。
几月不见。
他看起来更加成熟,也更加沉默了。
崔妤抿着唇,眼眶通红,就连脸上很少有过变化的神情也终于变得不一样了,抓着车帘的手也在轻轻打着颤。
不是没有恨过他的。
这几个月,她在寺中清修,睁眼闭眼全是陆承策的身影,寺中的师太要她静心,可她怎么静得下来?她恨他的无情,也恨他的寡义!
恨他一点情分都不顾,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对她赶尽杀绝。
可伴随着恨意的永远都是忘却不掉的爱意。
她没办法忘记陆承策
没办法忘记他穿着一身大红婚服拿着喜秤挑起她头盖的样子,也没办法忘记自己在陆家孤立无助的时候是陆承策出面帮她,更没办法忘记自己生病那一阵日子,他衣不解带的照顾在床前。
即便
她明知道他不爱她,可她就是忘不掉。
她就像是一个疯了的囚徒,用百害无一利的方式,在爱恨的边缘,痛苦的把自己囚于过去,囚于陆承策曾经施舍过的那一点点温暖之中。
“小姐?”
绿芜眼神诧异地看着她,似乎不解她这是怎么了,等她也看见陆承策的身影时却是一愣。
不等她说话。
外头便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要是五爷知道您今天出去这么久,回头肯定要说您了。”如意扶着萧知,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又同门前的小厮招呼,“夫人买了不少东西,找几个人去拿进来。”
“是!”
小厮行过礼,又喊来人去拿东西,被如意扶着的萧知却笑道:“我答应了那么多才能出去一趟,不逛够怎么行?”
“再说”
萧知眉眼弯弯,眸光漾着十分轻柔的笑意,“他呀,也就嘴上凶,哪里舍得真的欺负我?”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萧知停下脚步朝拐角处看去,好看的远山眉也轻轻拧了起来。
“怎么了?”如意问道。
萧知抿着唇,摇摇头,总觉得刚才看到一闪而过的白色衣角,应该是她看错了吧笑了笑,她收回视线,道:“没事,眼花了。”
说着说着。
主仆二人就走远了。
崔妤刚才也听到萧知主仆的声音了,但她并没有多加理会,她仍旧像之前似的,一瞬不瞬地看着陆承策的身影,可就在看到陆承策的动作时,她却是一愣。
为什么
她感觉陆承策好像是在特意躲着萧知,生怕她瞧见一般?
理智逐渐收回。
崔妤皱了眉,刚才因为看到陆承策,情绪波动得太厉害,倒是让她忘记了去思考为什么陆承策会出现在这边?
陆家可不是住在这个地方。
而且陆承策躲在拐角处,看着定国公府的方向,一看就是在等人。
那么
他是在等谁?
不等心里那个念头逐渐浮现,崔妤的眼神突然变了,她神色怔怔地看着拐角处的陆承策,看着他先前那张淡漠的脸上浮现出许多许多她曾经看过,却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的神情。
怀念。
留恋。
眉梢眼角的欢喜,以及无尽的酸楚和痛苦。
不是没有在陆承策的脸上看过这样的神情,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能让陆承策露出这幅模样的,整个大燕也就只有一个人。
顾珍。
他的亡妻。
可为什么
为什么如今陆承策会对着萧知露出这样的神情?
心里突然有个荒谬的念头出现,崔妤张大了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抓着布帘的手一颤,就这么落了下来,遮挡住外头的光景。
绿芜见她这般,忙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道:“小姐,您怎么了?”边说边给她递了一盏茶,等人喝茶的时候就给她顺着背,安抚她急促的呼吸。
等到崔妤逐渐平静下来,她才疑声道:“小姐,您刚才是怎么了?”
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崔妤。
脸色煞白,神情惊慌,就像是有鬼在身后跟着她。
崔妤没有开口,她脸色惨白地坐在马车里,仿佛还没有从自己那些荒谬的念头中抽身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屏住呼吸,颤着手又掀开了车帘。
可原先的拐角处却早已没有人影了。
陆承策已经走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好半天,想起刚才回心斋碰到的那个红色身影,突然出声询问,“绿芜,你觉得定国公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