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吧,以后都这样,今天麻烦佘芮阿姨了。
等钟杳坐上了出租车,她给佘芮发去车牌号,又补充说:
佘芮阿姨不用担心,我在学校什么也不会和别人说的。
钟杳发送短信后,便再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件事,因为——
此时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出租车的计费表上,表上的价格一下子就二十多了。
钟杳都感觉还没离开学校太远,而且,她发现,堵车停留太久计费表也会往上涨!
当计费表的数字超过50,她紧张又无措地搅动起手指。
钟杳的钱都在行李箱里,今天出门匆忙,书包里只有二十几块零钱。
她没想到北京的出租车比县城贵那么多,她以前在县城坐车都只要5块8块的!
呲——
出租车终于停在别墅门口。
司机大叔回头提醒:“小姑娘,到站了。”
钟杳仓皇抬头,对上司机狐疑的目光。
“怎么了?”大叔问她,“地址不对吗?”
她摇头,沉默好半晌才说:“对不起叔叔,我的钱没带够,麻烦你等一等,我进去拿给你可以吗?”
小姑娘看起来非常紧张,奇奇怪怪的。
司机一口拒绝:“那不行,你跑了怎么办?你家长呢,叫他们谁给你送出来。”
女孩儿看着很小,如果真住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家里怎么也该有个保姆。
叫靳川给她送车费?
也太丢脸了,她怎么能接二连三的在他面前丢人?
不行,她不能。
“司机叔叔,我家里的人都出去了,没人。”她说着把学生证摸出来,“我把学生证先押给你行不行,这里就这一栋房子,我不会跑的,真的。”
桃李中学,初二九班,钟杳。
霍,还是北京排名前几的中学。
“行吧,”司机把学生证接过来,“叔叔就信你一回。”
钟杳心中一喜,立刻开门下车。
然而——
还没走两步就发现,靳川抄兜迎面走来。
他散漫看她,嘴角噙着抹笑意:“这么厉害,自己打车回来的?”
夕阳西下,将男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而钟杳就站在这影子中。
她眼神躲闪,闷闷地点头:“嗯。”
靳川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大门外的出租车:“那个车怎么还停着?你先上二楼看看房间,就在书房旁边。”
他说完,就要出去看那辆出租车。
旁边,一只小手拉住他衣角。
小姑娘咬咬唇,声音细若蚊丝:“那,你带我去。”
靳川垂目看这小萝卜头倔强的样子,差点笑出来。
他顿了顿,似调侃地说:“我得先把你学生证赎回来不是?下次想争气,记得先看看兜里的钱,知道了吗?”
钟杳一僵,猛地抬头。
原来他刚才都看见了,他什么都知道。
她的脸在一瞬间爆红,咬住唇,喉咙却在发酸。
“才不稀罕你的钱,我自己会赎!”她松开衣角,气急败坏地跑进家里。
目送小孩的背影,靳川扶了扶额。
他不明白,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小姑娘怎么就又生气了?
靳川微微叹气,养女儿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比他跨界学唱歌还要难。
钟杳却并不觉得那是玩笑,她认为自己被教训了。
她不想总处于劣势,急匆匆地扫视客厅,没有找到行李箱。她想起靳川刚才的话,又蹬蹬跑上二楼书房旁。
人到门口,她却倏地定住了。
房间入目是深深浅浅的红与粉,柜桌、沙发、床铺、台灯,连垃圾桶都是粉色。铁架床和动画片中公主的如出一辙,被单边角嵌着蕾丝,床头除了粉嫩的枕头,还有几只星黛露。
钟杳走进去,发现连台灯的灯罩上都有蕾丝,整个公主房甜得令人发腻。
或许这是大多数少女梦寐的公主房,比如孙十五就曾说过,等长大有钱了,就要把她现在的房间改造成这样。
可钟杳从来都不是大多数,她认为最适合自己,最喜欢的应该是妈妈布置的那样,清清爽爽,有点小碎花点缀就很好。
少女立在屋中央,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心中莫名地涌出丝矛盾,一种无法言说,她想不通的矛盾情绪。
她呆呆站着,甚至连拿钱都忘记了。
“房间喜不喜欢?”
身后,靳川已经拿着学生证走过来,“下次钱不够就让佘芮阿姨来接你。”
钟杳接过学生证,杵在原地一言不发。
靳川估计她还在为刚才的话生气,就干脆又问了句:“房间喜不喜欢?”
钟杳终于抬头,平静地回:“很俗气,但我知道你尽力了,所以就这样吧。”
?
靳川第一次被质疑品味,不过他觉得小孩肯定是故意撒气。
算了,他懒得计较,把手机摸出来,调出微信二维码说:“扫一下。”
钟杳瞄一眼,幽幽地回:“我们00后都用qq。”
35岁的靳川勾勾唇,立刻又把qq二维码调出来,他轻笑:“小萝卜头,现在可以扫了吗?”
钟杳一噎。
再拒绝就会显得她不懂事不听话,所以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加了负心爸爸的好友。
靳川随意地将手机揣进兜里,又交代她等会下楼吃饭,然后便出去了。
但只须臾,钟杳的手机叮咚一声响,她qq收到一笔转账。
一万元整,是刚加上好友的靳川转的,他还留言说:
小萝卜头,我们80后也用qq。
*
是夜,靳川说他有工作,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下钟杳一个人,她摔进粉粉的公主床,心中空空的。
钟杳对着蕾丝蚊帐咔嚓拍了一张照片,想要发给孙十五,却忽然想起十五还在生她的气。
这两天他给十五发了好多信息,还打了好多个电话,可是对方都忽视掉了。
如果现在给十五发公主房照片,或者让十五知道靳川是自己的爸爸,她到底会高兴还是生气?
钟杳没有勇气去试探,她不想彻底失去这唯一的朋友。
她感到非常沮丧,也非常寂寞。
夜深人静,钟杳或许是睡惯了硬板床,突然睡在柔软的床垫上久久无法入眠。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开始反复地想,自己到底该不该留在北京。
最后,钟杳干脆给朋友发消息:
十五,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北京其实一点都不好,我在这边其实也总一个人,如果你要我回去才原谅我,那我就回去好不好?
片刻,手机居然真的有了响动。
钟杳眼睛一亮,立刻点开消息,然而——
发来消息的人并非孙十五,而是她的新同桌贺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