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你啊
资料不理想,春见在实验室里待了整整一夜。
早上六点,装在做实验穿的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闹钟响了,这是她多年的起床时间,她抽出来单手关掉。支着脑袋回想了一下整个实验过程,她想不出纰漏出现在哪一步,为什么得出的数据和理想当中的会有偏差。
实验室的玻璃墙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春见回头,看到刘玥提着早餐正冲她挥手。
刘玥和春见是同一个学科的博士同学,导师也是同一个,她的具体年龄春见没问过,但看起来有点显老。
把包子、豆浆递给她,刘玥关心:“我听说实验室一夜没关,一猜就知道肯定是你在这里。你拼命三娘啊?”
春见道了声谢,咬了一口包子:“数据出了点问题,我要找到原因。如果问题不是出在实验步骤上,那就是出在样品身上,最坏的结果就是要重新采样。”
“上次去九方山,你不是和习铮一组吗?他的资料都没问题,那说明样品是没问题的。”
春见“嗯”了一声:“可能是我的步骤出现差错了吧。”
刘玥又问:“听说九方山那个油叶岩的项目张教授很感兴趣,准备做了,恭喜你啊。”
春见蹙眉:“恭喜什么?”
“你少装。”刘玥笑,“你一直想去的那个研究机构今年招人,你表现这么好,如果再有这个项目加持的话,十拿九稳。”
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她喝了一口豆浆混着咽下去:“队长是习铮,立项人不是我。而且,我还没决定是不是会加入。”
“什么?”刘玥大惊,“可那是你发现的啊!”
春见不以为意:“习铮参加过工作,在实践上比我有经验,张教授选择他是对项目的负责,这和是谁发现的没有关系。”
“不是吧,这你都能忍?”
春见说:“只是发现了油叶岩的存在,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是否具有规模开采价值也不确定。再说,九方山是国家重点原始森林保护区,里面有无数珍稀动植物,就算矿源规模大,能被申请下来开采的概率又有多大?”
这话并没有说服刘玥,刘玥嘟囔了一句:“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我就觉得不公平啊。”
春见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蓝色方解石,对着太阳看了看:“十年前,我是建京的理科高考状元,我朋友连个专科都没考上。拿到成绩那天,她也问我,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明明看起来,她更努力。”
刘玥问:“你怎么回的?”
春见说:“我没回。”
刘玥觉得可惜:“你应该跟她说,你努力只是看起来比较努力,而我努力的时候,你并没有看到。”
春见摇头,把石头装回去:“十年后,她开宝马,我骑电动车。”
见刘玥惊讶,春见笑着补充:“时间给了她答案,”顿了一下,继续说,“时间将继续给我们答案。”
话虽然说得很洒脱,但张教授喊春见去趟他办公室的时候,春见还是拔腿就去了。
张教授一句话都没有解释,隔着一张办公桌将项目计划书递给她:“你看看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春见接过去低头翻了几页,发现存在几个小问题,便钩了出来,最后撂下一句话:“我考虑下。”
“春见,”张教授叫住她,“你很优秀,可是习铮年龄大了,你还有很多机会。”
春见扬了扬手中的几页纸:“这份计划书,还存在不少问题,和之前的比起来,粗糙了不少。我个人觉得,有点拿不出手。具体问题,我会找习铮讨论。我的实验数据还存在点问题,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啊。”
地科系的院办外有一座玄武岩假山,假山后面种着红花美人蕉,宽阔的叶片遮住了清晨的风,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春见站在那里缓了一会儿。她有个习惯,心里拧巴的时候喜欢看天,因为天空高远开阔,能容纳的东西太多。
天栖山银白色的弯道上,奔驰在上面的跑车如同旋风将路边的矮丛植物掀飞,留下一道虚晃的影子,而后消失在淡薄的烟霞中。
天还没大亮,盘山公路的入口处已经有两辆车回到了终点。
红色法拉利上靠着的人,白衬衣扎在腰间,能看到腰腹流畅的肌肉线条,偏头的时候,脖子上的动脉血管清晰可见。
白路舟叼着烟眯了眯眼睛,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我说陈随,他们还能不能行了,来回也就千把里路,要跑一年啊?”
陈随个子不高,皮肤有着不健康的苍白,单眼皮,但眼形好看,黑眼圈重,歪着身体,有些疲倦,声音懒懒的:“他们的体能跟你比不了,车子你的也是顶配,唯一能出来跟你抗衡一下的姜予是今儿还没来。你耐心点嘛,都等这么久了,不在乎”
“不等了。”白路舟说着便上车。
“哎,别啊,你就这样走了,我怎么跟唐胤交代啊,咱后续还有节目呢!”
白路舟摇下车窗:“你怎么跟他交代,那是你的事。说好为我攒局,结果让我在这里干等,没有这种道理,你们自个儿反思去。”说完不给陈随辩驳的机会,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陈随做样子追了两步,也没那个体质,见白路舟的车消失在弯道,便回过头,掏出自己的手机坐在车盖上边等剩下的人边玩游戏。
陈随这个人人如其名,随意惯了,生活当中既有作为富二代纨绔该有的奢侈和精致,也有非常接地气的一面。
譬如说他就很喜欢跟风,时下流行的游戏、网络语、流量明星等,他都追。
游戏匹配的其他玩家,段位都比他高,其中一个叫“春天生”的让他印象很深刻。这位一入场就开始带节奏,开了外挂一样,走位不要太风骚,接连双杀、三杀、五杀、大杀特杀,看得陈随眼花缭乱,还没回过神,屏幕上“嘭”的一声,蓝色“胜利”便蹦了出来。
赢得太轻松,陈随心想是遇着高手了,兴致勃勃去加别个好友,却被对方无情拒绝。陈随觉得自己的水平也没太差啊,于是手贱地去翻了对方的历史战绩。
结果被打击到无地自容,那种段位和战绩,已经超过了他这个业余跟风爱好者的认知。他粗略估摸了一下,认为对方差不多应该是个职业选手,至少也是个半职业选手。
也不怪对方会拒绝他的好友申请,这么一想,也就想通了。
而隔着屏幕的另一边,春生下线前骂了一句“垃圾”。
坐在他左手边一直替他望风的同学闻声,问:“一览众山小?”
春生将手机塞进课桌,无精打采地回了句:“独孤求败啊!”
望风的同学凑过来:“我给你推荐的战队,你到底要不要去试试?”
春生摇了摇头:“我姐知道会打死我的。”
“没看出来啊,你平时在学校走路都是横着的,居然还有怕的人。”
春生说:“你不懂,我姐是能360度无死角全方位碾压我的唯一存在,我不是怕她,我那是”
椅子被人从后面使劲踢了一脚,不算严厉带着点关心的语气:“自习别说话,小心值日生记你们名字。”
“烦人。”春生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同桌压低了声音偷笑:“说了学习委员喜欢你吧。啧,说正事,我让你去是打比赛,又不是玩,再说了,就靠你现在的成绩,上专科都悬。”
春生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班主任,发现她在打瞌睡,就大着胆子问了起来:“靠不靠谱?”
“当然靠谱了,赢一场奖金这么多,”同桌右手五指张开在春生眼前晃了两下,“而且还不算直播当中粉丝打赏的。”
春生眼睛一亮,不敢相信:“这么高?”
“那是当然。我跟你说了,人家背后的金主不差钱。但是,你得先去给人打一场,今天上午就有表演赛,十点钟,京陵‘花干’旁边的那家网吧。去不去?”
春生有些犹豫,但犹豫抵不过诱惑,没过两秒就投降:“去。”
白路舟回到住处点了个卯,让白辛自个儿待着,然后带何止一起出去参加另一场聚会。
“我的乖乖!”跟着白路舟一起出去的路上,何止的嘴就没闭过,这儿摸摸,那儿碰碰,“以前我们只是猜测你家应该比较不缺钱,但没想到这么有气派。这车得多少钱啊?”
白路舟笑:“喜欢?喜欢送你了。”
何止吓得直摆手:“那那那可不行,我开这车会折寿的。”
“出息!”白路舟随手指了指沿街的一栋商业大楼,“瞧见没,这楼盘是我家老头子开发的。”
何止看得眼睛都直了,啧啧两声:“你家老头子,不对,是白叔叔,真是个人才。”
白路舟单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夹在左手:“人才什么人才啊,就是个投机商人,什么赚钱做什么,做得一点人情味都不剩了。”
何止感叹:“都这么有钱了,还要人情味干什么——”发现白路舟的表情不对,联想到白辛,马上改口,“我的意思是说,白叔叔接受白辛得有个过程。你想,要你是你爹,你爹是你儿子啊,不对!我的意思是说,你送你儿子走的时候,他还是个‘黄花大小子’,回来却带着一个半大闺女,搁你你也要硌硬两天不是?”
白路舟差点笑喷:“黄花大小子?你当我是你啊!”
何止心里估算了一下,白路舟三年前是大学毕业就去了九方山,那会他撑死也就二十二岁吧,二十二岁不是黄花小子是什么?
跑车下了城市主干道,拐进一条单行道巷子,走到尽头,是一座独栋小楼。远远看去,斑驳的枚红色漆墙下种着一排白梅,到了这种季节,枝头上只剩下零星几点花朵嵌在绿叶当中,虽不繁盛,却把暮春气氛烘托到极致。
院门顶上,挂着一块米把长的见方木板,板面被虫蛀得坑坑洼洼,正中间用瘦金体刻着俩字“花干”,没刷漆,不近了看还看不到。
进了院子,入眼便是靠着墙根停着的一排各色跑车,无一例外地透露着“俗壕俗壕”的气质。
何止觉得可能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他有点看不懂有钱人的玩法。光从外面看,这院子跟他们乡下的自建房差不多,甚至还不见得比一些豪装农村自建房“壕”。
白路舟来得晚,瞅了半天,院子已经没有停车的地方了,于是跑过去跟隔壁网吧借了个车位停在那边。
进门前,何止跟白路舟瞎嘚瑟:“什么有钱人,我看你们也不过如此嘛!我们在九方山老家聚会的时候,还会跑到县城最高档的ktv唱歌。我跟你说啊,你肯定没见过,有一种ktv里面有那种穿得很很就是很暴露的妹子,可有意思了。”
白路舟将车钥匙钩在指间,光笑不说话。
“我说真的,你们这太没意思了,你们这”
白路舟推开大门,灯光暖黄的大厅里坐着的人齐齐扭头,向他们投来了无数目光。白路舟是怎么个表情何止不知道,反正他的脸是开始烧红了,他要为他刚才的话道歉。
这里面的妹子,不仅穿得暴露,不,不是暴露,是洋气,而且还都美若天仙,是他们县城ktv里那些不能比的。
其中一个主动起身朝他们走来,抹胸紧身小黑裙勾勒出姣好身材,看得何止血脉偾张。她细细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吊坠是颗红色石头,何止觉得跟他口袋里那颗石头的颜色很像。
但那女人不是来找他的,明显不是。因为她直接略过了站在前面的他,走向了白路舟。
琥珀和香草尾调的香水钻进何止的鼻腔,让他一阵眩晕,还没缓过神,就听到对方软软开口:“舟哥,你回来了?”
这要是按照何止的路数,既然对方都这么主动了,那亲亲抱抱什么的肯定是必需的啊。
但白路舟居然看都没看那女人一眼,掠过她和何止,径直走到大厅里专门为他留的位置上,长腿交叠,坐在他两边的人立马开始献殷勤。
何止就是在这一秒钟里顿悟——
白路舟去九方山之前肯定不是黄花大小子了,不说阅人无数,至少已经把该玩的都玩过了,否则面对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他怎么就能视若无睹呢?
物以稀为贵,这等美女在白路舟眼里肯定是不稀奇的,不稀罕才不贵。
何止忍不住地想“啧啧”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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