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晚。
“听说那乔师姐生得和穆师姐极像?”
他身旁年长一些的师兄,看了眼少女,摸着下巴点评,“像倒是像,但这乔晚生得和笑笑师姐倒还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年轻的弟子疑惑地问。
穆笑笑他是亲眼见过的。
冰为肌玉为骨,两颊的笑涡又甜又美,笑起来时如霞光漾漾,纤腰不堪一握,像只能托于掌中的雀儿,灵动逼人。
“穆师姐她生得极美,派中挑不出第二个人来,相比之下,这乔晚容貌虽和她酷肖,就显得逊色许多了。她这个呆板拘礼的性子,就是有七八分的美,也能让她糟蹋成了五六分。”
乔晚这性格想来也是和玉清真人学的,少年老成,沉默寡言,就好像别人欠了她钱一样。
弟子丁努努嘴,“你看见没,她身上穿的那件云魄绡,和腰上那把秋水含光剑,本来都是穆笑笑的呢,只不过,后来玉清真人将这都给了她。”
“不论她是怎么打扮成穆笑笑的模样,依我看,都比不上笑笑师姐。”
“乔晚这平庸的天资,也能被玉清真人收入门下,也真是沾了笑笑师姐的光。”
“就乔晚这天资,再修炼个五百年,也不定能结丹。”
在修真界,资源就意味着一切,世家宗门占据着绝大多数的资源,而这下面零零散散的小门小派和家族,只能为一些蝇头小利杀个头破血流。
乔晚她以这等拙劣的天资,拜入玉清真人门下,享有旁人求之不得的资源,却还是这么一副德行,怎么不叫人眼红。
更何况,她这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是穆笑笑的。
这世上,最让人意难平的无非是,我也可以,我本可以。
要是换做他们拜入玉清真人门下,定能做得比乔晚更好。
这么多年中,乔晚也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在众人的注目中,淡定地走到了玉清宫的殿门前。
快走到殿门前的时候,一抹剑光突然飞至。
这抹剑光乔晚再熟悉不过了。
就在剑光刺破喉咙的前一秒,乔晚迅速往后跃出了半步,发尾的粉色蝴蝶结轻轻一扬,及时地避免了血溅三尺的惨剧。
再抬眼往前看时,那抹剑光已经乖巧地落在了来人手上。
眼前是一个模样约莫十六岁的少年,衣着蓝白二色,乌发中点缀着些雪样的白,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个束发的发饰,特地取了雪狼尾巴尖儿上那一撮白毛。
他皮肤也是极白的,像冰雪一样剔透的白,一瞧见他,便使人忍不住想起那大雪满弓刀,少年负剑而行的意气与风流,偏偏他容貌生得是极为明艳,额间蘸了点朱砂,足踏黑靴,腰间别着个暗红色的锦囊,背上负着把长剑。
这就是裴春争,登仙路的男主裴春争,也是她前任没错。
看到裴春争的那一瞬间,乔晚微微一愣,心口随即漫上了一阵复杂的情绪。
仔细算算,她好像有将近一年时间没见过他了。
再见到裴春争,说心如止水,那是假的。毕竟她的的确确喜欢过他。
但一想到自己以后会被他搞死,乔晚的心情更复杂了点儿。
不过任凭乔晚她内心如何惊涛拍岸,这一张面瘫脸,就算是面对裴春争的时候也泛不出一丝波澜。
乔晚发髻上顶着个粉色的玉蝴蝶,抬眼对上少年的视线,淡定而礼貌地说,“裴师弟,烦请让一步。”
而裴春争在看见她后,眉头却不知为何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少年嗓音清冷。
乔晚:“我来找师尊。”
“来找玉清真人?”少年乌黑的眼静静地看着她,没管她这客套的语气,目光中微露讥讽,“还是特地来看笑笑的?”
乔晚一愣,没想明白他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这些年来,她自认倒霉,及时止损,也没找他算账,只当一腔真心全都喂了狗。
裴春争这扑面而来的敌意,使得乔晚不禁轻轻蹙了蹙眉头,很快又将心头的不满压了下去。
看样子,裴春争更像是怕她和穆笑笑碰面。
在穆笑笑坠入碎骨深渊后,他找到她玩起了替身的戏码,担心和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在穆笑笑面前,他完完全全处于被动的地位,卑微而没有安全感,畏惧着穆笑笑的离开。
这多像以前的她。
乔晚想。
登仙路中女主穆笑笑与男主裴春争的感情,也一向都是读者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裴春争这个病娇,集合了病娇常规特质。童年悲惨,性格阴郁,没什么三观可言,占有欲强又护短。
而女主穆笑笑身娇体软,笑起来时脸侧有个笑涡,是妥妥的治愈系。
两人的感情,也是常见的救赎梗。
穆笑笑是裴春争的救赎,是他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
他放下自尊,卸下盔甲,将自己的卑微、慌乱和柔软尽数展现在了她面前。
他对穆笑笑,不可不谓体贴,但对于其他配角炮灰,就没什么耐性和好脸色了。
乔晚,正是这炮灰中的一个,还是个鸠占鹊巢的替身西贝货。
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摆平了,也就没有那么多意难平。
裴春争横剑相向,乔晚没有生气,反倒是彬彬有礼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是玉清真人传讯叫我入内。”
不是她主动去找穆笑笑,她也不会主动去趟这滩浑水。
“请裴师弟让步。”
在昆山派多年,她早就修炼出了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本领。
乔晚在心中认命地叹了口气。
毕竟在这个修真界,不骄不躁,礼貌待人,才是最保险的,这也一向都是她的处事法则。
不过这也不代表她礼节做到位了,别人就会放过她,但她这么做,总比萧博扬这类人存活几率更大一点。
她的耐性,倒是使得裴春争多看了她一眼。
乔晚面色未变,虽然脑袋上顶了个可笑的玉蝴蝶,但神情却极为疏离有礼。
裴春争看着她这幅彬彬有礼的模样。
再一次见面,她还是没有变化,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不甘,没有怨恨,甚至连一声责问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用这幅神情看着他?
一瞬间,心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翻搅。
少年纤长乌黑的眼睫垂落,却不知道心上这古怪感觉是为了什么,只能选择握紧了手中的剑,来缓解这莫名其妙的情绪。
因为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寸寸突起。
良久,他才淡淡地挤出了两个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