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单手捂着面颊,细看之下,似有些脸肿。
“王爷,您的牙疼好些了吗?”黍离问。
牙疼?
沈木兮翻个白眼,去他的牙疼,有本事把手放下来,让大家看看脸上的手指印,晾他也不敢。心里这样腹诽,然则下一刻,薄云岫便放下了手,露出了微微红肿的半张脸。
惊得沈木兮猛地被口水呛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黍离讶异,王爷牙疼捂着脸,竟捂出了五指印,可见真的疼得厉害。
“王爷的脸怎么肿了?”春秀压着声音问。
沈木兮尴尬一笑,“牙疼。”
“王爷!”魏仙儿亦是一愣,转而哭得梨花带雨,让薄钰跪在自己身边,“求王爷做主!”
母子两个哭声凄厉,让人闻之心酸,只觉得好可怜。
薄云岫的视线在掠过薄钰面颊时,稍稍一滞,继而快速望着沈木兮,他冷着脸走下台阶,周遭寒戾无温,吓得众人跪地不敢抬头,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谁干的?”他目光狠戾。
春秀站出来,“我!”
薄云岫冷哼,“真是个不怕死的!来人。”
“等等,是我!”沈郅甩开沈木兮的手,张开双臂挡在了春秀身前,“是我打的,不信的话,你问他!”
薄钰指着沈郅,“爹,就是他!他打了我,还说压根不怕离王府,不把你放在眼里,他们还想打死我,如果不是孙贤赶到,我就被他们打死了!爹,他们这是蓄意杀人,是要杀死我啊!爹,你一定要为我做主,要不然他们以后还会找机会杀了我的!”
“我儿子不会杀人,你别添油加醋!”沈木兮气不过,“是你先动的手,怎么就怪别人以牙还牙呢?你知道疼,当初为何要先下手?难道你是爹娘生的,旁人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钰儿还小,当时出手太快,是我没拦住,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儿子如今把钰儿打成这样,你还要强词夺理,难道不是你这个做母亲未尽职责的缘故吗?”魏仙儿愤然。
“强词夺理,那也得有理才行!你儿子仗着是离王府的小公子,欺负别人不是头一回了,你敢说回回都能拿孩子还小做借口吗?孩子是还小,那我儿子还比你儿子小一岁,你儿子不懂事,那我儿子就更不懂事了!”沈木兮可不是好惹的。
正因为孩子小,才要父母去教。
魏仙儿流着泪,竟一时答不上来,没想到沈木兮这般伶牙俐齿。
“爹!”薄钰嘶喊,快速跑到薄云岫跟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爹,当着你的面,她都敢这样欺负我和我娘,可想而知爹不在的时候,我们受了她多少气,她不过就是仗着爹求才若渴,所以就想弄死我们,免得我们碍了他们母子的富贵路。”
“哎,你这死孩子,你说什么呢?越说越离谱,沈大夫什么时候想要荣华富贵了?如果想要荣华富贵,我们跑什么?”春秀都听不下去了,“小小年纪,这胡编乱造的功夫到底是传了谁的?”
“放肆!”薄云岫冷喝。
有侍卫旋即上前,二话不说就把春秀摁在了地上,好几个人死死压着春秀,春秀力气大,却也是挣扎不过的,毕竟这些人都是会武功的。薄云岫带出门的亲随,自然是武艺高强,非一般男人可以比拟。
“春秀!”沈木兮和沈郅双双上前。
奈何下一刻,刀刃架在了沈郅的脖颈上,春秀和沈木兮当下不敢动弹,两人皆是投鼠忌器。
眼见着薄云岫是真的动了气,魏仙儿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快速高举过头顶,“王爷!”
只一眼,沈木兮脸上血色尽失,这玉佩,她认得。
鸳鸯好成双,玉佩亦如此。
鸳鸯佩!
魏仙儿虽为妾,可离王府无正妃,她主持离王府内务多年,可见在薄云岫的心里,有着怎样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连鸳鸯佩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在魏仙儿手里,沈木兮已无话可说。
犹记得当年薄云岫说过,只留给此生唯一的妻。
沈木兮面如死灰,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会,忽然又想通了,都过了那么多年,不早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吗?现在,又计较什么呢?
罢了罢了,随风去吧!
思及此处,沈木兮再也不肯多看薄云岫一眼,这帮子离王府的人,都是戏精上身,她不想搭理也不想再说什么,只要能放了沈郅放了春秀,她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王爷当年说过,不会让我们母子受一点点委屈,现如今这话可还作数?”魏仙儿泪流满面。
薄云岫眉心微皱,“自然作数。”
“请王爷为钰儿做主!”魏仙儿捏紧手中的鸳鸯佩。
“来人!”薄云岫音色冰凉,昏暗中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把”
沈木兮忽然就跪了下来,“此事皆因我而起,请王爷杀了我,彻底斩断根源,如此便无需离王妃母子再担惊受怕!”说完,她狠狠的磕了个头。
沈郅瞪大眼睛,他没想到自己闯的祸,竟会关乎母亲的性命,“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跟母亲和春秀姑姑都没有关系,求王爷放过我娘和春秀姑姑,所有罪责沈郅一人承担!”
黍离投来赞许的目光,小小年纪颇有担当,着实不错。
“不对,这事是我闯的祸!”春秀被压得死死的,喘着粗气扯着脖子高喊,“你们要杀就杀我,否则小子,老娘早晚要报仇的!”
“爹!”薄钰哭嚎,“你听听,她还要杀了我!爹,我好怕,爹你救救我!”
薄云岫面黑如墨,登时冷喝,“都给本王闭嘴!”
四下登时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夜风呼啦啦的垂着,这样的季节,竟好似有冷风直往脖子里灌,吓得众人皆缩了缩身子,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呵,都觉得死能解决一切是吗?”薄云岫眸光利利,视线无温的掠过跟前众人,吵得他脑仁疼,恨不能都一棍子打死作罢,“好,本王成全你们!”
只听得“咣当”一声,冷剑被丢在地上。
薄云岫眯起危险的眸,微光烛火摇曳,那双幽邃的瞳仁里,未有半点光泽,凌厉得让人心惊胆战,拂袖间负手而立,音色沉沉如刃,“谁先来?”
黍离急了,这可闹大了,要见血吗?
魏仙儿自然是不敢的,做戏归做戏,要来真的她可不敢。这条命还得留着,岂敢就这样抹脖子,太不值得。何况沈木兮对她的威胁,还不到假戏真做的地步,谁知道王爷是什么心思?!
春秀被摁着,沈郅被扣着,当然拿捏不得。
“我来!”沈木兮爬起来就去抓剑。
薄云岫杀气腾腾,一脚踹飞她手中的剑,二话不说便将她扛在了肩头,在众人一脸懵逼,不知剧情为何突然逆转的情况下,沈木兮被扛进了房间。
魏仙儿咬着后槽牙,捏着鸳鸯佩的手,骨关节都咯咯作响。
屋子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房门被用力打开,沈木兮气冲冲的从屋里跑出来,发了狠的冲向挟持沈郅的侍卫,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沈郅趁势身子一蹲,从剑下钻了出来。
母子两个就这地上死压着春秀的侍卫好一顿胖揍,将春秀拉了出来。
沈木兮喘着粗气,“我多少年没打过架,但不代表我就好欺负!你们是达官贵人又怎样?我沈木兮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们就来真格的。”
“好!”魏仙儿站起身,薄钰一下子窜到她身边。
母子对母子,也算是势均力敌。
“这件事,是孩子之间的打闹,我身为王爷的女人,理该大度,不该与你们这等身份之人计较。”魏仙儿退了一步,事到如今,她若是再步步紧逼,势必会惹薄云岫难堪,到时候生出厌恶,就不好收拾了,“但是她呢?这女人可不是孩子,仗势欺人,这怎么算?”
春秀哑然,沈郅也说不出话。
却听得沈木兮干笑两声,凉飕飕的盯着魏仙儿,“我家春秀只是看着块头大了点,实际上年纪还小。她母亲离世之前委托我多加照顾,我当她是自己的孩子,侧妃娘娘难道真的要跟孩子计较吗?”
黍离一口咬到舌头,这么大块头还是个孩子?也亏得沈大夫说得出来。想了想,连自家王爷都不管了,他这当奴才的应该离得远点,免得到时候邪火烧身,把自个栽进去。
思及此处,黍离不动神色的往后退,手轻轻挥了挥,一干侍卫皆压着脚步,悄悄退下。
魏仙儿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的指着春秀,“沈木兮,你当我眼瞎吗?她是孩子吗?”
“秀儿?”沈木兮温柔轻唤。
沈郅悄悄扯了扯春秀的袖口,压着嗓子道,“快喊娘。”
春秀瞪大眼眸,又见着魏仙儿气得半死的样子,忽然绷直了身子,奶声奶气的喊了声,“娘!”
喉间登时浮起难掩的咸腥味,魏仙儿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好在有宜珠快速搀扶,这才稳住了身形,却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里不是东都,只要薄云岫不管,她魏仙儿就什么都做不了。所以魏仙儿只能忍,忍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娘?”薄钰跺着脚,眼眶通红,看着沈木兮三人安然离开,“难道就这么算了?为什么爹不疼我?为什么爹不护着我?我不是爹唯一的孩子吗?难道沈木兮真的比我重要?娘?为什么?”
魏仙儿低眉望着手中的鸳鸯佩,嘴角里挤出一丝冷笑,“钰儿乖,从今天起你不许跟他们起冲突,必须躲着避着,看到他们就会很害怕,知道吗?娘的钰儿,一定能做到的。”
薄钰愣愣的盯着她,“娘?”
“这儿不是东都,皇奶奶不能为你做主,皇伯伯也不能为你做主,但如果沈木兮跟着我们回到了东都,你觉得皇奶奶和皇伯伯是疼你呢?还是疼她沈木兮?”魏仙儿抚过儿子红肿的面颊,目光狠戾,“记住这疼痛的感觉,一定要记住了!”
薄钰恍然大悟,“钰儿明白了!”
忽然间,有信鸽落下,魏仙儿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