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互下狠手的时候,有的人却比她门动作更快——与她们同一批入宫的应婕妤和杨才人闹出了件大事。
她们两人早有心结,进宫之后又因为各种原因结下的仇怨更深,然后杨才人便起了坏心,想除掉这个敌人。
而应婕妤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早知不对,但一方面想顺水推舟搬倒对手,另一方面也想将事情闹大了以吸引皇帝的注意和怜惜。
结果就是应婕妤奄奄一息的被救下来,而杨才人则人赃并获。
事关人命,德妃不敢专自,事情果然被闹到了皇帝陛下御前。
这是新来的妃子们第二次见他,结果这一次让她们对皇帝的形式风格有了再深刻不过的了解。
他可能是嫌浪费时间,忽视了应婕妤楚楚可怜的柔弱姿态,也对口齿伶俐的杨才人视而不见,甚至都没跟两位当事人说一句话,直接唤了司礼监调查此事。
她们这些新人们在宫中根基尚浅,伺候的宫人也没有多么忠心耿耿的,被几个面目阴险的太监提到刑房,连一个时辰都不到就将自己平日里所看的可疑之处抖了个干干净净。
杨才人不怀好意,谋害人命不假,应婕妤将计就计也不是什么善类。
昭文帝没有闲心从情理的角度考虑谁对谁错,只是公事公办,直接将杨才人废为庶人,打入清凉殿,然后应婕妤贬为末位的美人,禁足三年。
从皇帝知道此事,到尘埃落定,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时辰,干脆利落。包括德妃在内的妃嫔们像一群鹌鹑一般缩在角落里,看皇帝轻描淡写的废了两个妃嫔。
到最后昭文帝淡淡的提了一句德妃管理后宫不当,罚了她一年的俸禄。
众妃们眼睁睁的看着平时很有脸面,高高在上的德妃一句话不敢反驳,还要跪下谢恩。
就是从那天开始,不管是冯芷菡还是顾悦都彻底的安分了下来。
她们不再是闺中那种充满幻想的少女,从冯芷菡与顾悦变成了冯嫔和顾嫔。
之后的日子真的就如死水一潭,每日除了吃喝玩乐再没有旁的正事,皇帝从不在用度上苛责他名义上的女人,该有的都有,因为他的严厉,那些太监奴婢也不敢欺负这些妃子们不得宠,从来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怠慢。
再后来,陛下的年纪渐长,身体也说不上健壮,到了再不立皇嗣就要迟了的时候,宫里谨身殿内终于迎来了五六个小主人,经过了数年的斟酌,昭文帝始终定下了郑王与郑王妃杜氏的嫡次子谢瑾瑛为皇嗣,只待他再大一些就正式过继。
不过这些都跟冯芷菡没有关系了,她的身体开始变差,没有人谋害,没人算计,就这么犹如一朵盛极而败的花朵,自然而然的逐渐走向凋谢。
各人有各人的性格,宫内有些皇妃对她们如今的日子乐在其中,但冯芷菡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她不想身边终日围绕的都是不能说知心话的奴婢。
到了临终之际,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承认她已经后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承认这条她自己迫不及待削尖了脑袋也要踏上的道路是那样的不适合她,她梦想着自己的子女,渴望一场轰轰烈烈、不掺杂任何利益的感情,幻想着每日相守永不分离的丈夫,也想念每半年一次才能相见的父母兄弟。
曾经的敌人,现在因为同病相怜而培养出一点感情的顾悦来她宫里看她,冯芷菡躺在床上轻轻问道:“你后悔过吗?”
顾悦到了这个岁数还是有些讨人厌,她一向见不得人好,但是看冯芷菡如今虚弱至此,难免有些兔死狐悲,她答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我们就算不进宫,也不一定过的比现在好。”
这话确实也有道理,冯芷菡苦笑道:“这就是女人啊,怎么选都是错”她的神情恍惚:“不过,若能再选一次,我倒是想尝尝不一样的活法,就像你那位嫂子一样,就算寿数不长,至少有人愿意为了她生死相随,也不枉到这世上来一遭了。”
顾悦听了神情却又些古怪:“提她做什么,要是活成她那样子你才是哭都嫌晚了呢。”
冯芷菡却以为她是在说恭毅侯夫人的早逝,因此也没多在意:“若能得一个知心人也是够本了。”
顾悦讥讽道:“怎么,还在指望陛下能多看你一眼吗,也不看看你现在脸上有几条褶子了。”
“谁又说非要陛下了?”
“你、”顾悦有些惊讶:“在宫里说这话,你是活够了?”
“别装的好像陛下有闲心管我们说了什么似的。”冯芷菡冷笑:“他才没那个闲工夫理咱们,只要不真做出什么事来给他添麻烦,就是嘴上说要造反,人家知道了怕也懒得管。”
顾悦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就算真是这样又能怎么样,我就不信你能放弃宫里的荣华富贵和作为皇妃的风光,去嫁一个哪里都不如陛下的凡夫俗子。”
夏虫不可语冰。
冯芷菡不再多费口舌,只在心中暗暗道:“再好的男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也是白搭,若是再选一次,一定要找个心里眼里只有我的男人,管的他服服帖帖的跟我过一辈子。”
当时冯芷菡以为这个想法不过是病重时的一点幻想,谁也没想到之后会有怎样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