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前那片紫藤萝长得正好。”赵瑀劝道,“再不济说说京城里的新鲜事,多说几次,慢慢就熟稔了。”
张妲笑着应了。
送走她,赵瑀忙提笔给李诫写了封信,将这两日的所见所闻备细说明,命人速速送往兖州大营。
前方一直有战事,她也不知道这封信能否顺利送到李诫手中,只盼李诫早日得知,防备温家再生事。
过了半个月,她也没收到李诫的回信。
而这期间,温钧竹大出风头,放纵家奴行凶,吞并田地、豢养私兵、草菅人命接连查出建平数条罪证,直把这位金尊玉贵的皇妹送入大理寺大狱才罢休。
到了五月下旬,这桩案子才算了结,在朝野一片弹劾声中,人神共愤的建平贬为庶民,再不是天家一员。
至于她府里一众手下,杀的杀,流放的流放,皆是大快人心的处置。
赵瑀最后一次见到建平,是在皇上潜邸附近,也就是之前的晋王府。
李诫当初买的那个小院还在,因城郊住着实在不方便,赵瑀打算把这小院子收拾出来住,结果好巧不巧,碰上了建平。
那日是个阴天,非常闷热,浓重的云压得低低的,一动不动,雾蒙蒙的死气沉沉,如烟如霾,让人透不过气来。
明显老天爷在憋一场暴雨。
赵瑀怕回去的时候淋雨,赶紧叫着乔兰几个上马车,往王氏的宅院赶。
从潜邸门前经过的时候,她看到了建平。
建平疯了似地在砸门,口中不停嚷叫:“晋王!晋王!你出来——你还是我哥吗?你出来——”
往日漆黑的头发已然变得灰白,随着她的举动,凌乱地飞舞着。
她浑身上下只着一声半新不旧的褐色袄裙,再无华服金冠。
她双手紧握成拳,一下下砸着门,手上鲜血淋漓,门上血迹斑斑。
“晋王——你出来,哥——你出来!我是你的亲妹子啊,我为你和父皇的皇位,十三岁就被送到蛮族,受尽屈辱当年你怎么不夺我的封号!”
“父皇的皇位,你的皇位,都是我给你们挣来的——!没有我,你们能坐稳这天下?晋王,你在父皇病榻前起过誓,要永保我富贵荣华!你忘了吗?”
守卫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想把建平架走,却见建平猛然把襟口一撕,露出白花花的一片,登时吓得这帮人不敢动手了。
不管如何,这位也是当今实打实的妹子。
“哥啊,你欠我的,你和父皇都欠我的!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白眼狼——”
打头的侍卫越听越心惊,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厉声喝道:“大胆妇人,妄议天子,快快拿下!”
建平挥舞着胳膊不让侍卫靠近,反抗中,看见胡同口有一辆马车。
忽然起了风,吹开轻薄的车帘。
赵瑀端坐车中,目光无悲无喜,面上没有丝毫的波动。
建平突然就激动起来了,大喊大叫,剧烈挣扎着,然而谁也没听清她说什么。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砰”一声巨响,然后是侍卫们的惊呼。
乔兰向后看了一眼,脸色发白,“太太,她撞死在王府大门上了!”
赵瑀垂下眼眸,什么也没说。
马车晃了一下,停了。
车帘一掀,竟是武阳公主弯腰登上马车!
她止住要行礼的赵瑀,“看见我这么惊讶,竟比看见建平姑姑的死更让你吃惊?”
赵瑀示意乔兰出去,因笑道:“实在是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公主殿下。”
武阳笑了笑,“我是来看建平姑姑的,听说她没了住处,想把一处私宅给她,没想到她跑父皇的潜邸砸门来了。”
她眼神闪闪,“李夫人,姑姑对你不善,如今她死了,你是否觉得十分痛快?”
赵瑀摇头,“并不,只觉松了口气。”
武阳深深叹了口气,“你说实话也没关系,不单是你,父皇母后也不喜欢她,二哥厌恶她,三哥瞧不起她,说起来满京城只怕也找不到一个人说她好。”
赵瑀根本不敢接话,她直觉这位公主另有他意。
武阳双手支颐,似乎有几分惆怅,“我也挺讨厌她的,生生把公主的名声弄臭了,外人一提到本朝公主,就想到什么淫、什么乱的。不过我也有点可怜她”
她偏过头,看着赵瑀,眼神很是天真,“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瑀沉吟良久,终于答道:“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
武阳不由眼睛瞪得溜圆,配着她圆鼓鼓的腮帮子,看上去竟有几分可爱,好像一只胖乎乎的小猫,“啊呀,你果然懂,我就说李夫人经过生死关,定然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