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赵亚青闻言,翻起身来,两手着地,来回摸索着,顺着声音的方向摸到了李老二身边。只觉得双手似乎摸到了什么粘稠的液体,放到鼻上一闻,竟似鲜血一般,再听那李老二的呼吸,早已经是气若游丝。方才知道情况不妙了,空自着急,却又无法可施。
老人颤抖的手慢慢的摸到了赵亚青身边,将他的手握住,放到一件方方正正的东西上面,似是被一层布包裹着的盒子一般,隔了半晌,才勉强张开了口:“这个…”也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没有动静了,只是那只抓这赵亚青的手自始至终不曾放开。
赵亚青不禁胸中悲痛,眼泪顺着脸庞簌簌的流了下来,接着又想起了海村长来,眼泪更是忍耐不住。还有那下落不明的韩将军,生死未卜的吴刚。他使劲的咬着牙,但那眼泪就是不听话,哪怕他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眼泪还是哗啦啦的往外流个不止。短短的十几天的时间里,便无情的让他学会了坚强,有时候眼泪不光是情感的发泄或者脆弱的表情,它也可能是一种蜕变,一种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父母去世的时候他还很小,还不懂的什么叫伤心,这些天来,却让他将错过的眼泪全部补了回去。
赵亚青的眼泪还没有干,洞外就响起了斧凿的声音,大梧城的战士提前赶到了胡玉言的身边来。
“天亮之前,一定要将洞口挖开。”简单的吩咐了一句,胡玉言却似废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完,而后便再也没说一句话。
这些守卫抓人守卫的本事倒不见得如何,但是这种没有性命之忧的工作做的倒是手脚利索。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洞口已经被挖开可容一人进出的口子,最后的一块石头被敲进洞里,“咚”的一声响,落在了洞内,跟着几声空洞的回音。
胡玉言睁开了眼睛,自己心中虽然着急,却也不敢再贸然进洞了,两个战士点着火把,钻进山洞去。
这个山洞并不太大,一眼便望到了尽头,两人很快便从洞中出来。
“将军,里面只有一个独臂的老头,已经断气了。”
“只有一个老头?”
两人一齐点头。
胡玉言命令战士们加快了挖掘的速度,将那洞口挖到微微低头,便可以穿过,方才举着火把,慢慢的走到了洞中来,胸腹疼痛一阵阵的传来,他也顾不得了,显然洞中的人远比他身上的这点点疼痛要重要的多。
他用火把四下照了照,吴刚的尸体已经被落下石块掩埋,只剩下半只手臂露在外面,他的佩剑和李老二一起,静静躺在不远处的血泊之中,李老二的表情十分的痛苦,看起来那断臂之痛一直折磨着他,一直到他闭眼为止。胡玉言又仔细的将这个不大的山洞中转了几圈,除了这两个人以外,的确再没有其他的人了,赵亚青已经不知去向。忙了一夜却是白废功夫,这让胡玉言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将火把砸向了李老二的尸体,火把点燃了他身上的衣服,过了一会,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胡玉言不甘心的又在洞中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几乎将那墙上的每一寸都摸了个边,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山洞之外,太阳则已经悄无声息的爬过了山头。又在洞中转了一圈,那李老二的尸首兀自烧个不停,他连忙叫进来几个战士将那火焰扑灭,一阵阵焦臭熏的人几欲作呕,胡玉言却浑然不觉,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山洞的最里面,那李老二尸体燃烧的黑烟后面,几缕极为细小的光亮透了过来,胡玉言心知有异,走过去看时,却又是个洞口,拨挡在洞口的层层杂草,出现在面前的赫然便是连绵起伏的禁地,武山。
胡玉言恍然大悟,原来这山洞竟是两头相同。一边大,一边小,小的那边仅仅容的下一个不太胖的人侧身挤过去,而且口子外面被茂密的草木遮盖了个严严实实,这另一面洞口又处山阴,洞中也只是黑漆漆的一片,若非阳光无孔不入,还真是很难发现这样一个出口。
“你回去,让杜绩和陶铁再带三千人来。”他指着一个战士命令道。
“剩下的人,分成五队,李长生你们五人一人带一队,务必要在这武山之中将他给我找出来,只要发现了他的行踪,第一时间来通知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娃娃,能在这山里走多久,又能撑多久,胡玉言反而有些着急了,若是他死了,可就不妙了。
不多一会,连同胡玉言一起,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个不起眼的山洞。清晨的山洞口又恢复夜里的宁静。
不论人间发生了任何事情,太阳依然按照他固有的步调运行着,慢慢的升起,又缓缓的落了下去。山洞周围依然安安静静,死一般的安静。暮色渐渐占据了天空,山下辛苦劳作了一天的农民收拾起了农具,牵牛拽海,三三两两,一路说笑着回家去了,家家户户的烟囱中也袅袅娜娜的升起了白色的炊烟。慢慢的,随着夜色更加浓重,炊烟慢慢散去,人们也点起了灯火,然后又逐一熄灭了,夜幕再次笼罩住了大地,一片安静,只有漫天的繁星,用着自己独有的方式在彼此有节奏的交流,时不时的响起几声悠长的犬吠远远的飘去。
夜深了,承载着人类全部生命与希望的大地没有了白日的生机,而那很快便被人遗忘的山洞之中,石块放佛有了生命一般。“咚”一声,最上面的石块好像被人踢到了地上一般,接着又有几块石头“跳”了下来,跟着便是一连串的响声,那石碓竟从中间被高高的顶了起来,石块从四周不停的往下掉落。尔后从那石碓中先是伸出了两双手来,跟着便露出了一个脑袋来,再后来,整个人方才从石碓中爬了出来,看起来略显瘦小。他爬出石堆,谨慎的走到了洞口,借着皎洁的月光,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看。月光照在他那略显稚嫩的脸上,虽是满面尘污,却也掩藏不住目光中透着坚强与悲凉。
那人赫然便是赵亚青,他并没有从后门逃走。他和吴刚找到这山洞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两人当时刚刚觉得摆脱了追兵,谁也没在意仔细的将这山洞查看一番,将猪肉拿出来胡乱吃了一顿。也幸亏他并不知道有这样一条生路,否则从这逃出去即使他能躲过胡玉言布下的天罗地网一般的追捕,又如何在这穷山恶水之中生存下去呢。
听见外面胡玉言命人挖开山洞的声音之后,赵亚青便抱着李老二临终交给他的那个盒子一样的东西悄悄的摸到洞口,半是借着外面敲击震落的石块,靠着先前掉落下来的碎石块将自己埋了进去,石块大小不一,参差不齐,中间自然留下不少缝隙供他呼吸,躲了整整一天,虽然有些气闷,却也不至于被活活憋死。胡玉言进来的时候刚好天蒙蒙亮,他盛怒之下,虽是将这山洞来来回回找了几十遍,却只想着这山洞有什么暗道通道,再没想过这石堆之中亦可以藏人,到了后来他发现山洞的小门之后更是先入为主,连同所有的战士都一同带走,去那武山之中捉拿赵亚青去了,这才让他躲过了一劫。
赵亚青站在洞口,只觉的唇干舌裂,饥肠辘辘,前路迷茫,将那李老二交给他的东西放在手中看时,却是一块早已经烂透了的锦帛包着一个样式独特的盒子,将破布撕掉,把盒子踹进怀中,又将埋葬吴刚的石碓重新堆砌了起来,又抱了些石块将李老二也重新埋葬了起来,方才出洞,对着山洞凄凄凉凉了跪了下来,拣了些石块,堆了个石堆,上面插了几根树枝,倒头拜了几拜,方才站起身来,也朝着大梧城的方向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