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的隔绝之界,将人偶引入其中,将它关在神国里,用神国的法则制裁它。
但这两种,都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办到的啊……
刹那。
人偶凌空舞动的剑锋已经及颈,瞬间袭来的寒意让颈间的所有毫毛根根竖起,剑锋切来之际,叶婵宫以意念驱动月枝去拦。
叮得一声里,兵刃再度弹开。
‘审判’的苍雷却依旧紧追不舍,直刺宁长久的后背心。
宁长久勉强转身,一边护着师尊,一边回身出剑斩断苍雷。
剑光与雷光交相辉映。
锋利的光幕再度于虚空中炸开,飞舞狂卷,绽出蔚为壮观的颜色来。
越来越多的血在虚空中飞舞。
宁长久的怀抱松了一些。
叶婵宫能听到他骤然的搏动却又愈发微弱的心跳。
死亡来临,孤寂的宇宙如此安静,过往的点点滴滴在他们的脑海中飞逝过去,叶婵宫忽然有些后悔,后悔那八年没有做更多的事。
如果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他们一定会遗憾的吧……
“我想……”叶婵宫忽然开口:“我想再看看月亮。”
这句话在宁长久的耳畔响起。
他刚刚斩断苍雷,正与叶婵宫一同飞坠,被混沌体遮掩的月亮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叶婵宫将一团月光揉入了宁长久的怀里,然后推开了他。
宁长久一愣,他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怀中,是完整的生命权柄。
师尊将生命权柄交给了他!
生命权柄渗入身躯,以神迹般的速度弥合他的伤口。宁长久看到了师尊眼眸中的哀伤,这种哀伤带着令人心悸的死亡之美,仅仅一眼就让他心如刀绞。
“你要做什么?!”宁长久伤势微愈,身形便动,飞速地扑向师尊,想将她重新抱回。
可也是此刻,人偶追杀的身影也到了。
它从他们的中间坠过,宛若一条漆黑长河,将两人隔断。
叶婵宫张开怀抱,面朝着宁长久,向着黑色的月亮坠去,唇间勾勒着释然的笑。
那是赴死般的模样……
可宁长久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生命的权柄修复了他的血肉,灵气在体内激荡,他手持白银之剑,目眦欲裂,挥舞起劈破寰宇的万丈剑光,朝着眼前的黑色背影斩去。
但人偶没有理会他。
短暂的判断后,人偶手持刀刃,朝着叶婵宫刺去。
它选择先斩杀叶婵宫。
人偶的身影瞬息便至。
他的锋刃轻而易举地刺透了叶婵宫的小腹,从背后扎出。
宁长久看着这一幕,呼吸停止,心脏的下一次搏动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哪怕他们早已做好了战败而死的觉悟,可这一刻真正到来,人偶以远超他们想象的力量将他们碾压,然后将刀刃送入叶婵宫身体时,宁长久近乎绝望,但也是此刻,他的每一滴血液都被点燃了,他前所未有地愤怒!
纯白的心湖中,近乎昏死的柳希婉模模糊糊醒来,她感到了号召,然后伸出了手,再次与宁长久合二为一,斩出了那更在巅峰之上的倾世一剑!
这一剑照亮了人偶的后颈,光芒竟将它的长发都压了下去。
但人偶的神情依旧冷漠到了冰点。
“死牢、镇守。”
它轻描淡写地开口,以这两个权柄拦住那一剑。
另一边,它的剑锋已将叶婵宫的身躯刺穿,另一种权柄飞速附着在剑锋上,要一举炸碎叶婵宫的身躯。
“灾难。”它再次下达口谕。
刺入叶婵
宫身躯的剑轰然炸开。
也是这一刻,叶婵宫陡然抬头,眼眸清澈,其间的哀伤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刻入骨髓的坚毅与决绝!
她的眼眸越过人偶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宁长久,微薄的唇间,清冷的话语在宁长久的心湖中骤然响起:
“一剑……只有一剑!杀了它!”
自宁长久与她初遇以来,她的声音第一次这般仓促而决然。
人偶的剑刺入了她的身体,灾难的权柄下达,在她体内炸开,可叶婵宫的身躯却安让无恙。
消失的爆炸去哪里了?
很快,人偶得到了答案。
月亮炸开了!
那一瞬间,叶婵宫将体内炸开的‘灾难’嫁接到了月亮上。
这是人偶的巅峰的一击,无穷无尽的能量在月囚之内炸开,于高速膨胀中将其撕得四分五裂,而那附着在月囚表面的混沌体也随着月囚的爆炸而被掀飞,在冲击波的作用下朝着叶婵宫与人偶反罩过来。
同时,梦境的权柄发动,在人偶未作出反应时侵入了它的识海。
先前‘污染’时便证明过了,人偶的精神能力是相对脆弱的,这虽不致命,却绝对是一个可以延缓它行动的办法。
叶婵宫故意让它刺杀自己,便是为了借机引爆月囚,以混沌体将星空遮蔽,切断它的力量源头。
先前宁长久以大地为弓,将自己射出之际,便是在混沌体的核心内,一剑洞穿了它!这也证明,混沌体内,隔绝了星空的暗主是脆弱的。
可它明明这般强大,为什么偏偏要用混沌体弱化自己呢?
宁长久已无瑕去思考答案。
月囚已经炸开,他们没有任何退路,这一剑无论成败都将是他的最后一剑,剑光闪过之际,生死与命运刹那而决!
混沌体内,白银之剑笔直劈落!
也是同时,金乌飞出,红日之门洞开,司命与陆嫁嫁的身影从中飞出,一左一右,以灵妙的弧线斩出足以切断神明的光来。
两位角色的女子苦苦支撑了神殿太久,掌心鲜血淋漓,挥剑的动作却没有慢上半分。
这是她们演练了不知多少遍的杀人术!
剑光几乎同时砸到了人偶的躯体上。
人偶冷漠的面颊上再度闪过一丝茫然。
“守护……人类……文明之火……不灭……”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
三道剑气合流,每一道剑光都是插入关节的冰刃、都是碾碎臂腿的剁骨刀,它们爆发出的威力倾泻而出,将混沌体都点得明亮。没有了星辰的支撑,人偶变得脆弱,表层被撕得粉碎。
剑光之后,狂风骤浪猛地掀起,将短暂合拢的混沌体再度掀开。
“别让它照到星光!”叶婵宫柔和的声音已然嘶哑。
他们不知道这一击有没有杀掉这个前代文明的巅峰杰作,但机会仅有一次,若让它复见星辰,那这一剑的努力也会白费。
宁长久不作过多思量,直接展开了金乌神国,以红日将这残破的人偶纳入。
光芒一闪即逝,金乌飞回。
混沌体的表面犹在震荡,月囚的碎片向着四周激射,剑光逐渐地消散,叶婵宫捂着小腹,瓷白的颊上眼睑半垂,司命与陆嫁嫁握着碎裂的虎口,剧痛让她们唇齿轻颤,难以言语。
纯白心湖里,柳希婉咬着嘴唇,跪在湖面上,身躯伏动如水。
宁长久持剑的手缓缓垂下,残破而落拓的白衣在空中飘动。
宇宙寂静。
他们似乎战胜了那不可战胜的强敌,但不知为何,没有人感到喜悦,相反,大家皆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茫然,仿佛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杀掉了吗?”陆嫁嫁看着他,轻声问。
司命也看着他,血红的唇娇艳欲滴。
宁长久闭上眼,以太阴之目远观金乌神国。
人偶躺在神国之中,身躯残破,脑后纤细的光发已经消失。它闭上了眼,不知生死。
哪怕它没有死,或许,也可以将它永远关在金乌神国里……
“我们……好像赢了。”宁长久说。
他同样感受不到剿灭大敌的欣喜,这是为何呢?是因为先前人偶不停地呢喃那句‘守护人类文明之火不灭’么?
不对!自己从来不会为敌人的悲喜而改变抉择的啊……
宁长久头疼欲裂。
四人似都被抽空了力气,没有什么交流。
叶婵宫捂着鲜血晕开的小腹,轻轻道:“好了,就到这里了。我们已完成了使命,现在……该收束所有的世界线了。”
“收束所有的世界线?”司命讶然,隐约觉得这与无限权柄有关。
“嗯,世界线。”叶婵宫颔首,道:“这也是这一世,长久重生的缘由。”
叶婵宫伸出了手。
先前,她以时间、空间与光融合成了无限,这份权柄此刻就在她的手中。
“无限。”
叶婵宫轻语。
权柄展开。
接着,一副不可思议的画卷在他们的眼前徐徐铺成。
他们不再身处太虚,而是置身于一片奇诡的空间里,他们的四周,是许许多多色彩缤纷的线条。而他们此刻,就置身在其中的一个线条里。
“这些光柱就是不同的世界线。”叶婵宫立在他们身边,解释道:“前一世的尽头,我应是心知计划必败,所以在取得了时与空之后,回到道观,在你即将飞升之际,一剑刺入你的胸膛,以月枝取出你体内的光,融合为‘无限’,然后……”
叶婵宫看着那些光柱,道:“然后,我以无限权柄,将原本单一的世界线,分成了无限多……这些世界线,便代表无限的可能,大部分世界线里,你都会正常地拜入我门下,被我收为弟子。但无限的魅力也在于此,总有一些世界线里,你会因为种种意外没能入我门下,而是在世界不同的地方,做着不同的事,譬如这一世的你,十六岁时犹在给一个老道人当弟子。”
“但这样做,也有可能造成时空的紊乱,因为这些看似平行的线,只要有一根稍稍偏移,就会引发大量的撞击,届时世界线互相吞噬,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得到了唯一的‘正解’之后,我们必须将世界线收拢回去,以防意外发生。”
叶婵宫手握着无限,细语道:
“这一切由我开始,也将由我结束,接下来,我会将所有的世界线重新合拢为一,我们此刻书写下的历史,也会是唯一的历史。”
宁长久仰头望去。
他发现其他的世界线或长或短,都在某一刻停滞不前。
唯有他们在一直前进。
他们是唯一战胜了暗主的世界线。
世界线不停前进,最终超越了所有的线,而那些被超越的线,朝着他们缓缓聚拢过来。
所有发生在其余世界线的悲剧都会在此刻磨灭,无人再可以篡改历史,他们与全人类,也将拥有光明的将来。
这一切,终于要尘埃落定了么……
……
此刻,人间的许多人还在惊恐地仰望着月亮的爆炸,无法确定战局到底如何。
“没想到他们真的做到了。”
天榜中,黑衣少年缓步走出,说:“我能感知到,无限的权柄已经开启,世界线的合拢不可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成功了。”
原君立在他的身侧,听着他的话语,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神明永生。”原君闭上眼,做了一个祈福的仪式。
“神明永生。”
黑衣少年亦淡淡微笑。
“你还在等什么?”原君看着黑衣少年,问。
“嗯?”黑衣少年看着他。
原君与他对视着,目光沧桑,他严肃而恭敬道:“登上崭新世界的神座吧,暗主大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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