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门口的一角,有一个人注视这一幕已经很久了。她就是久儿的指导员,上午报名时,她对这对父女有很深的印象。
在排队的人群中,一个男的不断地伸长脖子往报道处看。一件长长的黑色呢大衣只扣上了下边三个钮扣,上边则敞开着。左胳膊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小皮包,右手紧紧地扣在左上臂上。
“久儿,你先到前边的树荫下等着,一会儿到了爸叫你,”他偶尔大声地对站在身边的一个女生说,“这儿太晒了!”
“爸,没事,我不晒。”女生瞅了瞅男的一眼,再瞅了瞅不远处树荫下的一群人,清脆地应了一句。
不一会儿那女生却跑到了树荫下,从一个女人的包里取出一个水杯,然后又跑了回来,将水杯递给男的:“爸,你先喝点儿水。”
男的很是欣慰地说道:“你先喝,喝了再给爸。”
“我刚喝过了,你喝。”女生笑嘻嘻地说道。
很快就轮到了这父女俩。
“叫什么名字?”一位戴着眼镜的男老师微微抬了一下头问道,“来,在这儿登记下。”
“贺重阳,祝贺的贺,重阳节的重阳。”男的一字一顿地答复道,同时谨慎地取下夹在胳膊下的黑色皮包。
女生在一旁的报名册上认真地填着信息。
“重阳节出生的吧?”一旁的指导员微笑着问了一句。
“对对对,老师说得对。重阳节出生的。”一句很蹩脚的普通话,把老师的“师”说成了“si”,不得不再次令指导员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久儿无意间抬头,却瞅见了面带微笑的指导员,弯弯的眼睛,卷翘的睫毛,一笑起来白皙的脸上一个深深的酒窝,真是好看极了。
看着这么亲切的老师,久儿的眼前却无意识地浮现出了另一张面孔,不,是两张,一样是报名时老师的面孔。
小学时的每次报名,都是爸爸带她去交费,不过有那么一次是特殊的。开学就要上五年级了。吃过早饭,贺世良把久儿叫到跟前说:“久儿,爸一会儿要去浇地,今天就不能带你去报名了。你妈还要照看弟弟妹妹。你今天一个人去可以吗?”
久儿虽然从没有一个人去报过名,但她看过同学有自己去报的。她觉得她也一定行。
“爸,我可以一个人去!”久儿爽快地答应了。
贺世良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零钱,有一角两角的,也有一分两分的。
爸爸怎么弄了这么多零钱啊?久儿一边心想着,一边和爸爸数了起来。
父女俩每数出一元来,就用一张新一点儿的钱折起来。数到最后,还差几角,贺世良又再裤子口袋里翻了翻,凑齐了,又再核实了一遍,确定无误之后,久儿才小心翼翼的装在口袋里。
最后,贺世良又从口袋里找出一角钱递给久儿:“这一角钱爸爸奖励你的,报完名了在学校门口买两个米花糖一吃。”
久儿高兴极了,她最爱吃米花糖了。那紧紧抱作一团的米花糖,她总会用牙齿把上边的米一粒一粒地嗑下来,每次吃只吃一粒。那蓬蓬松松的、甜甜蜜蜜的、入口即化的米粒啊,想着想着她把嘴唇紧紧地吸了一口。
“啊!我这次一定要大大地吃上一口!”美美地一想,便把这一角钱认认真真地装在上衣的另一个口袋里,高高兴兴地报名去了。
报名的地方在老师的办公桌门口,摆一张桌子,两位老师坐在里边,一位负责收钱,一位负责发书。
桌子前围了很多家长和学生,轮到久儿的时候,她非常自豪地跳到老师跟前,因为她觉得她长大了,可以自己一人报名了。
久儿把钱从口袋里一把掏出来,摆在桌子上。都是零钱,连一张一元的都没有,老师一看也非常惊讶。
一位老师开始点钱,另一位老师则把书一本一本整理在一起,准备交给久儿。
“好像少一角,”老师数完一遍发现不对,就又数了一遍,还是少一角,“你帮我再数一下吧!”
另一位老师接过钱,数过之后确实是少了一角。
久儿的心开始紧张起来,怎么会少一角呢?我明明装在口袋里的,都卷在一起的。久儿的手又伸进口袋里仔细地摸了摸,空空的。又把口袋翻出来,什么都没有。她一直在想,这一路上她的手一直在口袋上护着,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
老师也站起来,在桌子底下,在周围帮久儿找,看是不是刚才掏的时候掉地上了?周围的同学也在忙着帮她找,可什么也没发现。
“重阳,你回家再取一角钱来吧!我们在这儿等你。”老师和蔼地对久儿说道。
久儿迟疑着就是不动,她还在想那一角钱到底跑哪儿去了?她不能回家,她知道爸爸也没钱了。
“快去吧,你家离得也不远。”老师又催促了一句。
久儿准备移开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老师,我这儿有一角钱,是爸爸早上给我,让我买米花糖的!”说着,久儿就毫不犹疑地掏出了另一个口袋里的一角钱,“老师,给!”
久儿开心得张开了嘴,她想着老师一定会表扬她,因为她为这个决定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可两位老师相互对视了一下,再看看久儿,却没有说一句话。
“贺重阳,你还骗老师!你是啥’三好学生’?”同学尖锐的声音猛得刺进久儿的耳朵里。
久儿瞬间僵在了那里,脸刷地一下子红了,耳根越发灼热。
“老师,这真是我爸给我的。”久儿无力地辩解了一句。
“快回家吧,”老师冷冷地看了久儿一眼,“老师也是要给学校交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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