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凝嫣几蹦几跳便来到夕玥跟前,嬉笑:“还不是担心你嘛。”随后眉毛一挑,“有什么好怕的,咱们长生镇好山好水,人杰地灵,还怕有妖怪吗?”说完,咯咯娇笑。
“就你最调皮了。”夕玥扔掉鱼叉,说:“偷偷跑出来,让你爹知道又该骂你了。”
陆凝嫣贴近他,用袖子拭去他额头汗液,粉鼻一哼,无所谓道:“骂就骂呗,我开心。”
夕玥挑起扁担,前后各一桶海产,跟陆凝嫣并肩往回走,刚走不远,夕玥放慢脚步,回眸望去,眉心微蹙。
“怎么了?”陆凝嫣轻声问。
夕玥回过身,摇摇头,“没什么。”
虽然嘴上说没什么,可内心里分明觉得今晚不比往常。
到镇上时,胸前佩戴的赤色珠子忽地幽幽闪烁,在这样宁谧的夜里,如同鬼魅嗜血的眼睛在跳动,恐怖异常。
夕玥和陆凝嫣俱是一惊,一丝惊骇和强烈的不安从二人脚底涌入。
长时间在外摸爬滚打练就了夕玥耳聪目明,眼利非常,陆凝嫣刚要开口,夕玥用嘴型无声的示意陆凝嫣噤声、闭眼,陆凝嫣立时心领神会。
夕玥右手握紧鱼叉,不动声色猛地往身后用力插去。
一阵惊悚惨叫划破夜空,液体从地面喷涌而出,二人同时看去,顿时惊呆。只见地面一团黏糊糊的液体冒着腥臭的气味,像无数只恶魔的手在挣脱、翻滚,越挣越高,越翻越壮。
二人越看越惧,夕玥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几瞬功夫,一个丈许高、马首人面、鸟足马身的怪物凶神恶煞的耸在二人面前。
夕玥和陆凝嫣傻愣愣、颤巍巍的仰望着它,仿佛瞻仰一尊巨大雕像。
直到有黏糊糊的液体滴在夕玥脸颊,才惊醒,那液体是从怪物肚腹流出,显然是刚才受鱼叉所伤。陆凝嫣惊呼一声扑进夕玥怀里,夕玥将陆凝嫣紧紧护在身后,颤抖着双腿,边紧盯着怪物,边拖着步子往后挪。
怪物一声怒啸,血口獠牙展露无遗,长长的血舌添了一圈嘴唇,有黏糊糊的液体流下,略低侧着头,怒不可遏。
夕玥大骇,脸色早已苍白如纸,脑袋像蜂窝一样嗡成一团。
他尽最大努力保持镇定,心中却暗自叫苦,“完了,完了,看来今天注定要命丧于此,自己这么大个人,被他活吞了去,怎么也得嚼上半天,这死法,当真是世间罕见。”
想到这,他突然想到老板家中那只养了十几年的老猫吃鱼的情景,夕玥紧盯着怪物,用力的咽了咽唾沫,只觉身上的每根汗毛都在奋力嘶吼。
突然背后好像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顺着汗毛孔钻入,夕玥反手一摸,原来汗液已经湿透衣服,陆凝嫣蜷缩在身后全身颤抖,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入耳。
怪物嗅了嗅空气,突然有些狂热的兴奋和狂躁,“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精气。”
夕玥强定心神,面无血色,手掌因攥的太过用力导致指甲抠进肉中,渗出涔涔血渍,掩盖了手心处那朵粉色印记。
急中生智,夕玥小心翼翼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把短箭,一手紧握短弓,一手飞快扬起短箭,目光坚定对准怪物的左眼……那怪物极其通灵,忽地抖抖身子,带起一阵风,卷起一片沙,用凶狠无匹的眼神盯着他,姿态倨傲,仿佛在告诉他:“敢反抗老子,简直找死。”
突然远处的惨叫声撕裂了他的心,那是凌晨时分镇上传来的,夕玥觉得双腿快支撑不住了,脑袋像烟花一样瞬间炸裂。
身后的陆凝嫣眼见乡亲一个个被另一只巨大怪物吞噬,一个完整的人瞬间被吸食的像干尸,她吓的连哭都忘记了,又见一人被怪物叼着抛向空中,径直落到血盆大口里,片刻后,一只鞋子从怪物嘴里掉了出来。
陆凝嫣瘫坐在地,直到看到一个身穿青布长衣的老人,才惊骇的从地上爬起,神色恍惚,跌跌撞撞向前爬去,边爬边吼:“爹,爹……”
夕玥余光瞟到陆凝嫣,当他看到稍远处那个体态清瘦,身披黑色斗篷正拖着残腿逃跑的妇人时,他的眼中爆发出一团火焰。
怪物扑来,箭矢穿破空气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怒气,如闪电般一击而中,眼球像火山一样爆喷出炙热的岩浆,一阵惊骇惨叫响彻夜空,怪物剧烈煽动着羽翼横冲直撞。
夕玥向着正在逃跑的妇人处飞快奔去,他拼命喊,用力跑,还差几步,他就能抓住母亲的手,就在他准备伸手牵住母亲温暖的手时,突然眼前惊现另一堵血红围墙,一如落日那片血红云霞,围墙上竖起几根水柱,母亲永远消失在围墙里……
望着吞噬母亲的血红色围墙,连着围墙上竖起的根根粘液,只觉头顶仿佛被巨雷击中,除了全身筋骨抽搐,再也无法动弹分毫。这一刻,他终于发现,他想保护的人,在强大的对手面前,终究因力量渺小而无可奈何。
胸口如被巨石堵住,连呼吸都痛的要命,突然哇的一声,一股腥甜冲出胸腔,喷在胸前衣襟,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像极了仓房里饿急眼的红眼儿耗子。
那血色围墙再次向他扑来,他紧握手中短箭,迅速将随身携带的致命毒药撒在箭矢上,猛地拉弓,以雷霆之势射去,牢牢的盯在偌大的血色围墙上,数箭连发……
可这怪物太大,小小的箭矢根本无济于事,怪物扑腾着翅膀腾身飞起,两只钢铁般尖爪硬生生插进夕玥的锁骨里,他如同一只土鸡被天空盘旋觅食的秃鹫一掠而起……
寒风在耳边呼啸,一遍遍、一声声提醒他不要睡着,可是,他太痛了,钻心噬骨的痛。整个身体在天空中垂荡,只靠两根锁骨勉力支撑着不掉进万丈高空,他全身瑟缩,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嘴唇青紫,海水的寒意从空中阵阵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