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日,清晨,下了一场雪,老人家都说这是天降祥瑞。
雪花细细碎碎,起初还只是带着冰晶的雪粒,到后来,竟越下越大,一片一片,纷纷扬扬。
昨日,长乘兴起,揪着黑无常、白无常斗了一夜的酒,此刻仍在沉睡之中。
已近正午,忘忧酒馆门前的石桥上难得少有人踪。
浅雪没足,令仪用油纸伞尖在雪地上一笔一划写满了字,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冷俊逸的气息,连纯净无根的雪花也不敢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片刻停留。
“孟极…哎…孟极,你等等我!”
遥遥似有声音传来。
忽然之间,雪花似鹅毛一般簌簌落下,大风呼啸而过,将令仪团团裹住,一时迷了眼。
他只得用手臂挡在眼前,仿佛听见有人说话,透过指缝,却什么也看不清。
“孟极…你慢点!听话!别冲动啊!”
令仪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团白绒绒的东西瞬时将他扑倒在地紧紧裹在怀里,那硕大的脑袋在他后颈温顺地蹭了蹭,发出欢欣的嘶声。
“哎,这......真是对不住了......”
那玉露碰杯一般的声音清晰地在耳边响起,来人似乎为这场面很是感到抱歉。
令仪好容易将这一大坨毛乎乎的大白爪子拨开,风雪又变得温和起来,他微微惊呼了一声,眼前竟是头花额白豹。
是个活物,还是个豹子。
“你,你是想听故事吗?”
一个红衫翩飞气喘吁吁的少年人笑眯眯地问道。
只见那人几缕碎发搭在额前,还渗着汨汨的汗珠,那双眼睛朦朦胧胧,笑起来像月牙儿,狭长的眼角还泛着淡淡红晕。
尤其,一身红衣,立于白雪中央,撼人心魄。
令仪站起身,轻拂了拂袖间的雪,望着眼前人,久久,说不出话来,而那白豹仍倚在他脚边不肯挪动半分。
“喏,是你唤我来了。”
少年人依旧笑眯眯的,朝着地上的字努了努嘴。
令仪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地上写满了字,重复的字:夜卿...夜卿...夜卿...
“夜卿,是我。你唤我,我便来了。”
少年人说起自己名字的时候,梨涡浅映,清冽澄透的声音好似漫天飞花,令人仿佛置身于缥缈梦境。
令仪难掩心中落寞,夜卿真的回来了,回来的却不是他的夜卿。
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只他一个。
“我是,这儿的老板,令仪。”
不知过去了多久,令仪指了指身后忘忧酒馆的招牌,淡淡然回答着。
他抬眸直视着那少年,期待着也许有一眼,就望见了他等待了十三万年的答案。
可是,听人间的故事听得多了,这位从前高高在上的海神也逐渐懂得了一些平凡的道理。这个世上,人所生存的这个世上,多的是选择了你的现实,奢侈的是你所选择的结局。
良久,这位即将成为谪神的锦衣公子开口缓缓问道:“你是神?”
“你得失望了,我不是神。”少年人耸了耸肩,“不过,要说仙君的话,我还是认识几位的。”
令仪摇摇头,伸手温柔地顺了顺那头大白豹额前的花纹,问道:“你带着他出门,没人盘问你吗?吓到旁人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孟极比我厉害多了,他会隐身的。”少年人顿了顿,耐心解释道,“他是孟极兽,可不是普通的豹子。”
“我认得他。”
“怪不得他刚与你见面就如此亲近。”
少年人歪着头想了一想,手掌一摊,亮出一把五彩斑斓的小贝壳捧到令仪面前,语意欢快:“虽然你不愿听我讲故事,可是你既唤了我来,交换了姓名,我们就算交了朋友。这些,都送给你,你喜不喜欢?”
令仪望着天空,嘴角不自觉地扯动了一下,似在回忆:“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捧着这样多好看的贝壳问我喜不喜欢,你很像她。”
少年人又是一怔。
“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了,”令仪摸了摸孟极兽的耳朵,道,“即便是对于神来说,也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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