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大伙一把啊。”
“说得是啊,外头兵荒马乱,流言四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宋人若是当真打进来,会不会洗城?”
这个说法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惊,一直以来,对于敌国的都城,就算不是屠得精光,抢掠一番也是应有之义,原因很简单,胜利者拿什么用来奖赏追随者,没有比它更简单粗暴加有效的了,城里有什么可劫掠的,小民小户的家中能有几个余财,不都是冲着他们这些大户来的么?财帛倒也罢了,人口子女都要任人宰割,搞不好就会一家绝了后,哪里还坐得住?
丁应文静静地听着他们一言一语地诉苦,也不接话,直到所有人停下来,“咳”了一声,让所有人的视线转过来,这才好整以瑕地开了口。
“诸位叔伯兄嫂,这里的情形是明摆着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大汗有令,地无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敌之责,咱们丁家自是要响应的,这不官府的征调令已经送到了府上,按三丁出一男,丁家有口一百二十七,需要出丁四十二,看在区区的薄面上,零头抹了,只需送四十人,时间紧任务重啊,两天之内交不出人,咱们就要吃上官司,这件事,分摊到各个房,谁去谁不去,诸位叔伯不妨议一议,拿个章程出来,某也好交差。”
此言一出,满堂大哗,本就是为了这事来拆苦的,谁知道人家轻飘飘一句话,就给定了名额,更有甚者,说不定被抹去的那个零头,就是人家大房的,这上哪儿说理去?
“三丁抽一?”
”这是要绝户啊!"
“大汗这是疯了么?”
“住嘴,祸从口出,俺看你才是疯了,尽给族里找事。”
一个老者喝止他们,转头对他说道:“老二家的,没得商量了么?”
丁应文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人数没法减了,人家也要交差,不过差使可以商量,某尽量让族人留下,不跟大军上前边去就是,”
老者松了口气,感激地冲他点点头:“还是你有路子,能这般也算不错了,需要什么打点,咱们各房分摊一下,定不教大房亏了去。”
“好说好说。”
丁应文交待了几句便起身离开,留下他们在那里争吵计较,出了家门,早有一乘小车在外面等着,他掀起帘子坐上去,低声吩咐了一句。
“去顺承门。”
此时的大都城,街面上的人家大都关门闭户,在外头行走的,除了他这样有些路子的,便是明火执杖的军士,有许多人连衣甲都不甚齐整,穿着各异也就罢了,手中连片铁都没有,竟然是削尖的木棍子,一看就是新近征召入募的百姓。
到了顺承门附近,这种情况更是明显,沉重的包铁大门紧闭,城头上的守军如临大敌,他一下了车就看到了吴千户的身影。
“老吴。”
“丁大当家。”
吴千户忙不迭地跑下城头,将他迎进一个屋子,这里原本是税吏核算之处,如今充作了军营,味道并不好闻,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你这里的人走了多少?”
吴千户苦着一张脸摇摇头:“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上司提了万户,带着原来的人手去充军用,留下的你也看到了,除了某原来那个百人队,全都是城中拉来充数的,有些连棍子都拿不稳,莫说去守城了。”
“某家那四十个人,你费费心。”
丁应文扔了个袋子过去,吴千户拿手一捏,面色稍稍好一些。
“都是姻亲,某省得,不过如今某自家也难保了,只怕未必能如你所愿。”
“你也要调走?”
吴千户压低声音:“有个人看中了某的位子,想要调某出城,以前不过是个苦差使,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倒成了个香饽饽,为了不去打仗,什么脸也顾不得,哼。”
丁应文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们都不愿随大汗出征?”
吴千户左右看了一眼,再度放低声音:“自然,你不知道,前几天有人从昌平逃回来,刚到城下就被捉了去,某是守将看得真切,人都跑得没了魂,嘴里混说什么天惩地罚之类的,竟像遇上的不是宋人,而是什么妖魔鬼怪,你说说,这仗如何还能打得。”
“既如此,守又能守得多久?”
吴千户叹了一口气:“能晚死一会儿也是好的,再说了,实在不成,还能......”
他捂住自己的嘴,丁应文也没再问下去。
“可知那人的底细?”
“是个权贵的衙内,用钱怕是做不到。”
丁应文淡淡地说了一句,让他后脖子直发凉,愣在那里很久。
“钱不成,就用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