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做事,含含糊糊。方才背后使诈,现今又送酒,或许,他对弋空,有几分愧疚。
素云彩光之中,我乘着玄玗,举着那两壶桃花酿晃荡几下,再开盖闻闻,并无不妥。往前既是缥缈中天,先去看看白晨,再做打算。
此时已近日午,门口小仙童抱着芭蕉摇头晃脑的打盹儿。看他那可爱模样,实在不忍叫醒,暂命玄玗在这守着,自己便蹑手蹑脚的进去。
透过纱窗,屋内隐约见得两人的身影,相对盘腿而坐,周遭还散发着光芒,像是在运功疗伤的模样。
“弋空君费心了。”声音传来,正是白晨,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倒是,弋空平日里不闻不问,竟悄悄的来,如此,暂且听听他们说什么。
“费心并无至于,见你大好,我也就舒坦。”弋空笑道。
我心下纳闷,本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人,如今倒像好了多年的兄弟,当真看不懂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里边,又听见声响:“其实,我不愿欠着你什么,再者,我已决定,下月同清莞成亲,往日恩怨,随风散去吧,以后大家,互不打扰。”
原来如此,他心心念念的这事。是啊,互不打扰,我想着他,他顾着我,何必再扯上旁人。若是冥王下了狠手,大可与之斗争到底,横竖,一块儿生,一块儿死。
此刻踏入云端般,下一秒,却又跌入谷底,听得白晨的声音传来。
“随风散去,说得容易。你不过是欺她不知真相罢了。当年,也是这般,曾几何时,我多想问问,你下手杀她的时候有过一丝心软,这千年,你又有过一丝后悔?”
我屏住呼吸,脑子一片混乱。早晨冥王还说我害了弋空,现今白晨又言他杀了我,事出有因,谁对谁错?
白晨不依不饶道:“你允不了莞儿什么,也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论本事,六界无人强得过弋空君,但唯有一点,我绝不会对自己心爱的人痛下杀手,身首异处。当年的你,有多恨,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有些口子就算好了,里面的疼仍然时不时隐隐作痛。一个人心疼你是看得出来的,哪怕一处小小的水洼,他也担心你湿了鞋。
我不愿相信那些过去,我爱他,真真切切,如同中了降头术一般,不可救药。
弋空没有回答,像是默认,白晨接着问道:“爱过方知情深,弋空君,扪心自问,你当真爱着莞儿?还是说,只是不甘。”
世事轮回,此刻,他不言不语,但似乎已有了答案。
都道情之一字无解,终归是心的距离。爱一个人多一点,便少有安全感;爱一个人少一点,便少有幸福感。
我无声无息,不再多留。门口小仙童仍酣睡着,日光刺眼,晒得人生疼,外头虽暖着,可心里,却是寒冰。
猛然,想起玉上的两句话:
人间万古,不负华发,
世道千年,难酬苍颜。
前一句多少有些执着,后一句,又满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