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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十三有点感动,这帮人比牛大田懂得感情,可能因为也很穷的缘故。
他缓缓收拾保单,捋齐,说:“不记得我,没关系,不认我这个兄弟,也没关系。
算了,说这些没意思,大家都挺失败的,我连个保险也卖不掉,够失败了吧?以为你比我强点,结果你就在镇上骗骗父老乡亲的钱,不觉得可怜吗?”
保安们上来劝:“少说两句,牛总生气了,万一真打起来怎么办?”
刘十三整理好文件,拉拉程霜:“走吧。”
接着望了眼小学同桌,说:“牛大田,你真没劲。”
牛大田猛地跳脚,吼:“别喊我牛大田,我叫牛浩南!
我爹没文化,他妈的我自己不能改名字吗?就他妈老觉得我没文化是吧?上过大学有多了不起!
别他妈的再喊我牛大田,我叫牛浩南!”
刘十三说:“好的好的,牛大田。”
牛大田额头青筋凸起,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你再喊一遍。”
刘十三说:“好的好的,牛大田。”
牛大田一个箭步,揪刘十三的衣领。
程霜抓他手腕,过肩摔没摔成,保安们全部扑上来,屋子里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刘十三后脑勺吃了一拳,头晕眼花,跌跌撞撞滑倒,挣扎着想爬起来,保安们死死压住他。
刘十三不能动弹,嘴里还在喊:“牛大田!
你偷校长家的鸭子!
牛大田,你烧镇长家的茅房!”
程霜去掰保安的胳膊,说:“松开,你们给我松开。”
牛大田说:“你再喊一遍。”
刘十三说:“牛大田。”
牛大田说:“揍他。”
程霜举起一张纸,喊:“牛大田,你要不怕被抓,就老老实实放我们出去。”
牛大田气得笑了:“我今年二十四岁,生平第一次看到有人用保险单来威胁我。”
那张纸四四方方,洁白纤薄,举在程霜手里微微晃动,她喊:“睁大你的牛眼,看看清楚,这是张病危通知书!”
听到病危通知书五个字,全场集体没了声音,大家不知道和当下有什么联系,只是觉得这五个字很可怕,似乎不能轻举妄动。
场面安静,只有程霜发言。
“上面写得很清楚,我这个病情绪不能激动,肢体不能遭受剧烈碰撞,万一我内出血死在当场,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是杀人犯!”
牛大田张张嘴巴,说不出话,程霜指着他,气势逼人:“牛大田,你是主谋!
关进去两个月就枪毙!”
牛大田惊呆了,摸摸下巴,肚子上的衬衣扣子绷开一颗,他顾不上捡:“你不早说,这是怎么了,真的假的……”
刘十三傻傻望向程霜,她脸蛋红扑扑,努力保持庄严和郑重,穿着王莺莺替她补好的裙子,针脚藏进内侧,几乎看不出来。
一滴汗滴到眼角,程霜偷偷擦了擦,依然高举自个的病危通知书,跟革命斗士一样壮怀激烈,全场被她唬住。
刘十三心里一阵疼,空空荡荡地疼,茫然起身,推开保安,从程霜手里拿过去那张纸,看得清楚,医生盖章,签名,医院盖章,严谨真实。
原来她从来没有撒谎。
程霜随时会死的。
牛大田说:“那啥,你们愿意喊我啥,就喊我啥吧。
对了,肚子饿不饿?洞三洞三,去买点烤串回来……”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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