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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的时候,顾罡韬走进一片土丘,借着月光仔细辨认,才发现那不是土丘,而是一片坟地。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噌”
,一只野兔从眼前闪过,吓得他头发都竖起来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木棒,恨不得一步从这片坟地里跨过。
在体力严重衰竭的时刻,脑子里偏偏又闪现出那血淋淋的画面。
那个被粪耙子击中脑壳、直挺挺倒在血泊中的小伙,像幽灵般在眼前晃动,满脸像涂了层红油漆,脑门的窟窿有节奏地泛着血泡。
他万念俱灰:如果那小伙死了,我重则要被枪毙,轻则也要在监狱里了此一生。
他脑子里考虑着可怕的后果,脚步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一条小路若明若暗,月亮时而从云彩中露出,时而又隐没进去。
再走不远就到金水沟了。
这条沟里不知重叠了他和浩楠多少脚印,可今天却充满恐惧。
月色如银,给黄土高原的沟沟壑壑抹上异常柔和的乳白色,看着月亮周围轻盈滑过的云朵,看着夜色中朦胧如画的大地,顾罡韬思绪万千。
“我要到哪里去?会落到什么地步?”
他想起了黛微,如果她知道自己捅下这么大的娄子,一定会气死。
三更时分,顾罡韬跌跌撞撞回到了姜沟,在一阵紧似一阵的狗叫声中,他敲开了陈长太家的门。
陈长太透过月光认出是顾罡韬,神色慌张地问:“半夜三更从工地回来,有啥急事?”
顾罡韬直来直去:“我在工地把人打翻了。
工地是你让我去的,给你打声招呼不多余吧?”
陈长太眼睛瞪得像核桃:“你,你捅下麻达咧?”
“是!
麻达可能还不小。”
陈长太愕然地望着顾罡韬,好大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不会是把人给报销咧吧?”
顾罡韬不耐烦地说:“报销不报销不是你管的事。”
“你,你这娃呀,真是不知道怕怕。”
陈长太压低嗓门说。
顾罡韬无暇解释,用低沉的嗓音说:“陈支书,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天大的事和你没关系!
你不要误会,我也不指望捞救命稻草,只因为你是支书,去工地是你的指令,好歹也要给你有个交待。
这事可能凶多吉少,你知道一下就行了。”
“你打算……”
“有打算还来见你?”
顾罡韬顿了一下说,“请你放一百个心,我不是来连累你的,我走了!”
顾罡韬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中。
陈长太呆呆地望着顾罡韬模糊的身影,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要走就走得远远的,日后见谁都不要说见我咧!”
走出陈长太家,顾罡韬壮着胆子回到了知青小院,隔着门缝朝里望去,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不想敲门,便悄悄绕到矮墙边,身子向上一纵跳进了院子。
齐浩楠的小屋还亮着灯,他一定是在复习功课。
顾罡韬用手轻轻敲了两下:“浩楠,开门!”
沉默了一会儿,里面传出惊讶的叫声:“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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