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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微用含泪的目光瞧着他。
尹松的眼圈也红了,孩提时代的影子,校园里的故事,插队时一幕幕的景象在眼前反复交叉映现。
他突然感到嗓子眼发堵,有一股热流从心灵深处喷涌而出,一瞬间,这个刀子捅进肉里都不吱声的硬汉,竟泪如泉涌……当着黛微的面失态,尹松感到很丢脸,于是极力压抑自己,狠狠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然而这种压抑实在太难受了,他觉得呼吸困难,似乎要窒息,那股急于喷涌的热流被封住了出口,在他体内翻腾着,让他最终没有控制住,终于嚎啕起来……
黛微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像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尹松,想哭就哭吧,我郁闷的时候,时常也来这儿哭一阵子。”
尹松哭够了,平息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猛地拉住黛微的手:“不行,我这就把你带走,带回西安,还你本来的面目,让你洒洒落落地站在所有熟悉你的人面前!”
黛微苦笑道:“尹松,你答应我的,我在所有熟识我的人中,已经死掉了,画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就不要让他们再受到惊吓,打破他们现有的生活格局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走出了痛苦的沼泽。
时光是不会倒流的。
那扇门太沉重了,凭我这弱小的臂膀,是根本扛不开的。”
“那还有我呢!”
尹松一副凛然的样子。
黛微破涕为笑,温婉地说,“我又看到过去你的影子了,不要再冒傻气了。
虽然我走不出悲剧的命运,却能把握现在的生活……我很富有,我有我们的孩子。”
尹松茫然,随即拍拍自己的脑袋:“是啊是啊,你肯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
听见这话,黛微的眼睛里再次溢满泪水。
她望着尹松,微微翕动着嘴唇:“如果我没记错,你是插队第二年出的事,后来发生的事你可能不知道。”
黛微脸颊微微泛起红晕,“1978年夏天我考上了大学,至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连入学通知书上盖着的红印的味道都记忆犹新。
高坎离姜沟少说也有十五里路,我早饭都没吃,几乎一路小跑赶到你们队,只想把这消息尽快告诉他。”
“罡子肯定高兴坏了,我都能想象出他当时眉开眼笑的神气。”
黛微摇摇头:“哪儿呀,就在那一天,他突然像犯了神经病,要和我断绝恋爱关系。”
“那小子犯啥神经?他想干啥?”
“当然,他说的理由也不能说没道理。
他一脸严肃望着我:‘黛微,你明天就要步入大学的殿堂了,我还要在这黄土窝里挣扎。
你知道我和陈长太积怨太深,不知道他要把我拖到啥时候。
我怕你分心,怕误了你的前程。
’”
“真能胡扯!”
尹松焦急地问,“后来呢?”
黛微微颦着眉梢,带着笑意摇了摇头,恍惚中,许多被悠悠岁月尘封的往事好像同时被灼亮的光源所照耀,像电影画面一样鲜活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咋可能像小孩子过家家,说断就断?那分明是一种伤感,一种离愁。
这种伤感来得那样突然,一时竟使我难以自抑。
不怕老同学耻笑,也就在大家热热闹闹聚餐后的那个夜晚,我俩在冲动和慌乱中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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