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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看大家喝,他不便太不随群,也就跟着喝了两盅。
喝着喝着,大家的眼睛红起来,嘴不再受管辖。
有的就说:“祥子,骆驼,你这差事美呀!
足吃一天,伺候着老爷小姐!
赶明儿你不必拉车了,顶好跟包去!”
祥子听出点意思来,也还没往心中去;从他一进人和厂,他就决定不再充什么英雄好汉,一切都听天由命。
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纳住了气。
有的又说了:“人家祥子是另走一路,咱们凭力气挣钱,人家祥子是内功!”
大家全哈哈的笑起来。
祥子觉出大家是“咬”
他,但是那么大的委屈都受了,何必管这几句闲话呢,他还没出声。
邻桌的人看出便宜来,有的抻着脖子叫:“祥子,赶明儿你当了厂主,别忘了哥儿们哪!”
祥子还没言语,本桌上的人又说了:“说话呀,骆驼!”
祥子的脸红起来,低声说了句:“我怎能当厂主?!”
“哼,你怎么不能呢,眼看着就咚咚嚓啦!”
祥子没绕搭过来,“咚咚嚓”
是什么意思,可是直觉的猜到那是指着他与虎妞的关系而言。
他的脸慢慢由红而白,把以前所受过的一切委屈都一下子想起来,全堵在心上。
几天的容忍缄默似乎不能再维持,像憋足了的水,遇见个出口就要激冲出去。
正当这个工夫,一个车夫又指着他的脸说:“祥子,我说你呢,你才真是‘哑巴吃扁食——心里有数儿’呢。
是不是,你自己说,祥子?祥子?”
祥子猛的立了起来,脸上煞白,对着那个人问:“出去说,你敢不敢?”
大家全愣住了。
他们确是有心“咬”
他,撇些闲盘儿,可是并没预备打架。
忽然一静,像林中的啼鸟忽然看见一只老鹰。
祥子独自立在那里,比别人都高着许多,他觉出自己的孤立。
但是气在心头,他仿佛也深信就是他们大家都动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钉了一句:“有敢出去的没有?”
大家忽然想过味儿来,几乎是一齐的:“得了,祥子,逗着你玩呢!”
刘四爷看见了:“坐下,祥子!”
然后向大家,“别瞧谁老实就欺侮谁,招急了我把你们全踢出去!
快吃!”
祥子离了席。
大家用眼梢儿瞭着刘老头子,都拿起饭来。
不大一会儿,又嘁嘁喳喳的说起来,像危险已过的林鸟,又轻轻的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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