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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归藏等了许久,依然不见人影。
他翻身下马,一脚踩在夏侯霈的头颅上,“夏侯潋,你要让你娘亲的首级也葬身狗腹吗?我数十下,十下之后,你娘的首级就会成为狗的口粮。”
段叔气道:“把小潋拉回来,别让他看了!”
刺客们把夏侯潋拉到桌边,按着他坐下。
夏侯潋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呆楞楞地坐在板凳上,那双眼毫无神采,暗淡无光。
他沉默着,仿佛有阴云笼罩着周身,然而,即使他不言不语,所有刺客都觉察到他身上那令人窒息的悲伤。
“十、九、八、七……”
夏侯潋一动不动,他仿佛听不见柳归藏的倒计时,像一具无知无觉的傀儡。
“三、二、一!”
柳归藏大声道,“夏侯潋,你这个窝囊废!”
他松开脚,两只狗争先恐后地撕咬夏侯霈面颊上的腐肉,很快,半张脸已荡然无存。
夏侯潋站起身,刺客们围了上来。
“我去睡觉。”
他的嗓音沙哑地像粗粝的沙,涩不可闻。
他转过身,浑身颤抖着爬上楼,腿受了伤,走每一步都摇摇欲坠,没有人上前扶他,刺客的路必须刺客自己走,哪怕是荆棘之丛,哪怕是修罗之路。
他的身后、客栈的门后,两只狼狗啃食着夏侯霈的头颅,连骨头都碎在锋利的齿间,吞吐的声音穿过门缝,穿过窗沿,直抵夏侯潋的耳边。
夏侯潋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地,像一条丧家之犬,爬回屋子。
夜,寂静无声,连狗吠都没有,整座城像死了一般。
夏侯潋抱着膝头靠在床边。
泪已经流干了,他是男孩子,本不该哭。
小时候他一哭夏侯霈就烦,说他是个娘娘腔,爱哭包。
夏侯潋当然不爱听这话,每次想哭了就使劲憋着,憋不住了就咬拳头,死也不能出声。
现在没人管他哭不哭了,他可以从黑夜哭到天明,再不会有人骂他爱哭包,像个女孩儿。
门忽然被打开,段叔走了进来。
他递给夏侯潋一把刀,夏侯潋接过手,原来是横波。
冰凉的刀鞘握在手里,夏侯潋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慢慢地把横波抱进怀里。
“这是我在城外树林捡到的,幸好还能找到横波,给你留点念想。”
段叔说,“你娘是个天生的刀客,旁人当刺客,怎么也得吃点苦头,摸爬滚打的,慢慢才能有点儿名头。
但失手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的,咱们这帮人心思很简单,能干就干,保住命才是头等大事。
可你娘不一样,她是个天才,出道以来,从不失手,从无败绩。
在中原,人们管她叫迦楼罗,在西域,她被称为‘阿沃鲁’。
‘阿沃鲁’,是魔鬼的意思。”
夏侯潋依旧沉默着,双眼像枯涸的井。
段叔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叹了口气,又道:“小潋,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伽蓝住持,三十年前横扫中原,无人敢挡的弑心佛陀,你的母亲是伽蓝的迦楼罗,西域的阿沃鲁,天下最锋利的兵刃。
你的身体里流着刺客的血,你是天生的刺客。
“你的兄弟持厌,继承了弑心的刀法,去找他吧,小潋。
去向他学习天下至强的刀术。”
夏侯潋抬起眼,漆黑无光的双眼映着段叔的面容,他沙哑地重复那个未曾谋面的兄弟的名字:“持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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