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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谨记在心。”
白发女子站了起来。
那座剑架轻轻地摇晃了一下。
灯光下,她是那样枯瘦衰老,仿佛全部的血肉都干涸在了那副嶙峋的骨架里。
一副瘦骨高挑着空荡荡的大红长裙,衬着雪白的长发与苍白的面容,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森森可怖。
若在平日,任谁也想不到这是昔日风韵倾国的惠文后。
她空洞的眼神盯住了那座剑架,叹息一声道:“姑娘,你站在那里给我听着:嬴稷虽是芈八子所生,但更是先王骨血,是秦国君主。
本太后,给嬴稷留下了一件镇国利器。
芈八子,一定要妥善地交付于他。”
说罢走到屋角一口大铜箱前轻轻一叩,“这口铜箱。
这是钥匙。”
当啷一声,一支六寸长的铜钥匙丢在了箱盖上。
“小女子谨记在心。”
甜美的声音微微发颤,依旧是那样恭谨。
白发女子转身,背负双手,坦然发问:“说,想教本后如何去法?”
少女似乎有了一种感动:“太后请坐。
小女子当报太后谋国之心。”
白发女子走到大案前席地就座,猛然挥臂而下,秦筝突然间叮咚而起,沙哑的嗓音发出激越悲伤的吟唱:
幽幽晨风莽莽北林
未见君子钦钦忧心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隰有桃李山有松柏
未见君子荡荡痴心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战国乐谚:激哀之音,莫大秦筝。
这种乐器原本是驰驱马背的老秦部族所发端,因其激越悲怆而又急促浑厚似兵争之象,故名之为筝(争),时人称为秦筝。
此等激哀之器夜半大作,更有心碎待死之绝唱相伴,激越回荡,令人心痛欲裂。
秦筝歌声中,剑架后走出了一个黑色的纤细身影。
只见身影在惠文后身后遥遥推开,双手虚空按摩一般,一团淡淡热气生出扑向秦筝,浓浓热气中闪烁出一束极细的七色光芒,直贯入惠文后脑后。
惠文后迷惘地呻吟了一声,似乎怀着甜蜜的梦幻微微一抖,随即扑倒在了大案上,满头白发顿时撒满了秦筝,只听轰然一声大响,秦筝弦断声绝。
纤细的身影颤抖着走到案前,纳头一拜,倏忽消失了。
次日清晨,甘茂接到宫中长史急报:惠文太后不幸薨去。
此时新君方立,一切大政事务还都是甘茂的丞相府料理处置。
虽然这是宫中事务,但太后丧葬历来在国事之列,须得有外臣主理。
甘茂立即下令知会太医令、太史令会同前往,以定死因,以入国史。
日上三竿,三方会齐,方才进了王宫。
及至太医令仔细勘验完毕,甘茂便问是何病因?太医令摇头叹息道:“面如婴儿之恬淡,无疾而终。
以情理推测,当是忧喜过度,心力交瘁而亡。”
甘茂松了一口气,转身问太史令:“如何刻史?”
太史令拱手道:“秦王嬴稷元年七月十三,惠文太后薨,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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