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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方圆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包过滤嘴香烟,打开,给李若愚递上一支,自己取出一支叼在嘴里,“当啷”
一声,精致的打火机蹿出火苗。
一举一动无不显示着他的与众不同。
当他潇洒地吐出一口烟雾时,才想起忘了给顾罡韬让烟,“来,抽烟。”
顾罡韬连忙摆手:“我不会,谢谢!”
“李老师,您该当校长了吧?”
柳方圆的话里带着一丝揶揄。
“当教师挺好的,干吗非当官呢?”
柳方圆指手画脚地说:“小弟可要说您了,您知识渊博,业务能力强,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干吗总离不开你那三尺讲台?如今这社会,不做人上人,就是人下人。
不瞒您说,我虽然人在歌舞团领工资,心早就飞了。”
“噢,”
李若愚微笑道:“你想飞哪儿去?想做啥?”
“我呀,真想飞到美国去,这他妈鬼地方不是人呆的。”
顾罡韬默不做声地听着柳方圆的话,再次感受到内心的冲击。
知青能够从农村回城,就像是进了天堂,而处境优越的城里人,却又想着往美国跑,人心真是无底洞吗?
小姑娘手里攥着一串糖葫芦,依偎在外公怀里。
顾罡韬无话找话:“小姑娘,叫啥名字?”
“茗茗。”
女孩脆脆地回答。
“茗茗长大了想干什么?”
顾罡韬又问。
小姑娘咬了一下手指,仿佛在思索怎样回答:“像妈妈一样,长大了当播音员。”
顾罡韬不禁笑出了声,他并不知道播音员这几个字对李老师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要做播音员?”
顾罡韬问。
“听舅舅说,我妈妈就是播音员。”
李若愚心里一震,柳茗甜润的嗓音,如同银器撞击发出的声响,在他耳边袅袅萦绕。
告别了老人,李若愚决定不坐公交车,师生二人信步朝回走。
月亮升起,风已经有了些凛冽的感觉。
和李老师聊天,唤起顾罡韬记忆深处无尽的回忆,记忆中温暖的港湾里,停泊着许多载满故事的小船。
他想起在漫天大雪里和浩楠偷麦苗喂兔子;想起夏日里的莲池,风和日丽,蛙鸣阵阵;想起和伙伴们穿着裤衩嬉闹,互相往身上糊泥巴;想起秋天的小红渠,两岸缀满一串串红艳艳的野果;想起寒冷的冬日,他和黛微手拉手站在渠岸上,相互有说不完的话……
是啊,人生第一行歪斜的脚印已被风尘抹平,而生活的道路还在脚下延伸。
李若愚快两年没有见到顾罡韬了,在他眼里,顾罡韬看上去更成熟更健壮了,最大的变化就是那种成熟男人脸上所表露出的沉静和不动声色。
和李老师告别,已经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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