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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万战死尸鬼将士原本全部低着头,最后一刻,纷纷将头抬起,平地风起,刹那间枯骨刷然散作无数光点,在狂风之中升向碧蓝色的天幕。
齑粉有若银河,缓缓升高,又像一阵青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成为一条天路,最终消失在了风里。
人死之后,是不是可以变成战死尸鬼,继续活下去?鸿俊不禁想起了自己辞世的家人。
“你第一次看见死亡,是什么时候?”
李景珑突然问他。
他们并骑而行,跟在战死尸鬼王身后,二十万大军被遣回,鬼王身边只跟了十二名亲卫,莫日根抱着陆许策马,与阿泰、阿史那琼尾随鬼王,驰向雪原的尽头。
他们没有问鬼王要去哪儿,所有人都出奇地保持了沉默,尤其莫日根等人,仿佛第一次看见这横亘生死两界的超度之术,让大家不禁想起了许多玄而又玄的问题。
鸿俊放慢马速,若不算梦里小时候目睹父母之死的那一次,第一次认识死亡是在曜金宫。
“……那时我从山下带回来一只鸟儿。”
鸿俊说,“它已经很老很老了,我求重明救它,重明说‘众生总有一死,我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死亡。”
“你觉得死亡是什么?”
李景珑又问。
鸿俊被这么一问,忍不住又想起了父母,脸色便有些黯然。
李景珑忙道:“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鸿俊抬眼时,忽见李景珑的表情有点不安,仿佛从梦醒之后,他便感觉到了自己对他下意识的疏远感,这令李景珑一路上,总带着某种未曾溢于言表的局促。
似乎想找几句话来与他说,却又惴惴地提起了他不想提的事。
“死亡就是蜕茧为蝶,归于长空。”
战死尸鬼王突然说话了,他放慢了马速,在前说道:“是雪化为水,归于大地;是一滴水,沉入江河湖海。
从此你再分不出你,抑或整个世界。”
绵延的石壁出现在远方,时近黄昏,那是一座石山的断面,断面高达十余丈,石壁中央嵌着一座巨大的红漆雕栏绘青高楼,足有九层。
“哇,莫高窟!”
鲤鱼妖回答了鸿俊未曾出口的疑问。
鬼王与一众亲卫各自下马,九层楼外只有寥寥几名士兵在执勤,见一众人等,纷纷持武器,喝道:“什么人?!”
李景珑马上出示腰牌,亮明身份,鬼王却已披风飞扬,大步走入九层楼中。
“都进来罢。”
鬼王吩咐道,那语气仿佛不容置疑。
九层楼中乃是一座宏大的坐佛——弥勒一手平放膝前,另一手垂于膝外,鬼王对此地简直比对自己家还熟,他手中拎着一根绳索,绳索上系着一块玉牌,呼呼甩出几圈,玉牌脱手,划出弧线,闪烁着光芒飞向弥勒平放的手掌中,“叮”
一声落在祂的掌心里。
“鬼王。”
李景珑正要询问,鬼王却一抬手,阻住众人话头,沿侧旁木梯拾级而上,亲卫则在梯下散开,余人只得跟在其身后,鱼贯上了第五层,出来竟是莫高窟高处。
寒风凛冽,鬼王带着众人进了一明亮殿内。
殿中无塑无像,唯有色彩绚烂斑斓的壁画与地上蒲团。
“怎么称呼您?”
李景珑问道。
“名字早已记不清了。”
鬼王沉声道,“依旧唤我作鬼王罢了。
坐吧,随意就是,此处乃是我活死人一族圣地。”
莫日根抱着昏迷不醒的陆许,鬼王便道:“将他放到这儿。”
说毕他指指殿内壁画下,莫日根便将陆许平放在壁画前,鬼王脱下披风,盖在了陆许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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