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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对着铜镜绾发梳妆,忽而想到了什么,又把篦子放下,打开包袱取出来一抹绀紫色罗纱披肩。
那披肩上绣着马蹄莲花样,表征吉祥如意,本来预备送给婆婆,因为还差一点收尾,就一路带着在船上绣。
……看来只能等到下次再送了。
秀荷用盒子打包起来,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当铺里的柜台从来做得比人高,柜内踏板两尺厚,好先将进来典当的客人底气打压下去几筹。
秀荷把子青留下的那枚红玉镯子推上柜台:“掌柜的,当五十两。”
“状丑色暗开裂缝,只能当五倆,值不得五十,不当出门往左转。”
噶瘦的老掌柜翘着八字胡子探出头来,本来语气不好,但见是个肤白唇红的娇美小媳妇,不由又咳咳沙哑的嗓子道:“嗯哼,最多给你七两。”
“说五十就五十,不然你拿来还我。”
秀荷揩着丝白手帕立在柜台前,敛下眉目佯作不想当了。
未料到今次会发生这样多的事,带来的盘缠不够,只得把首饰典当。
她喜欢这个镯子,但子青留下的另一只细簪上,花样和自己胸前的印记又像,她想了想,还是没敢舍得拿出来。
掌柜的又眯起眼睛把镯子仔细看,看那红玉镯身润泽剔透,银藤雕花工艺精湛,一看就不是寻常货色,便不舍得,片刻后推出来两锭银子:“三十倆,多一厘不给。”
贼眉鼠眼,精打细算,料定她手头紧迫急需用钱。
秀荷不说话,紧了紧帕子,末了还是把银子攥过来。
又与阿康一同拐去春和盛,买了补品和礼物,两个人搭了马车一路去往崖石街李大人府。
——*——*——
“眼睛长脑门上了啊,叫你温酒,你给老娘热两壶醋来做甚么?嫌老娘太胖不敢说,千方百计暗示老娘该减肥是吧?好大的胆子啊李宝财,我让你嫌!
我让你官一大就变心!”
“哎唷哎唷~~酒长得都一样,分不清呐!
家里窝了只母老虎,想变心也没那胆儿呀……哎唷妈!
夫人您下手轻点喂——”
李府依旧喧哗热闹,唐翠娥一如既往地在教训丈夫,嫌他温酒的速度太慢,拿来闻一闻又发现味道不对,撸了鞋拔子就打。
秀荷拾阶进门,正看到李宝财勾着脖子,耳朵被扯得老高,被唐翠娥啪啪啪一顿狂煽。
心里便暗暗解气——老骗子,活该被打,叫你忘恩负义——面上却笑盈盈,搭腕鞠了一礼,让阿康把礼盒放置在院中的石桌上:“秀荷冒昧,带了些薄礼拜访夫人来了。”
李宝财夫妻都贪财,尤其是唐翠娥,见那桌上礼盒四五个、打包又精致,不由欢喜秀荷的“会做人”
。
接过丫鬟温好的酒壶,眉开眼笑着把秀荷牵进了客堂:“你家这酒啊,味道还真是说不出来的耐人寻味,就说它浓吧,明明喝了不上头,说它清吧,闻一闻又叫人醉。
让庚小相公改日再送两缸过来,等老混蛋办完这趟差事,下个月我回京城了,也叫宫里的太后、娘娘们都尝一尝。
要美容嚜,就大家一起美咯。”
粗犷的妇人,但见了清秀小佳人,自己也把声音亲和下来,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睛问李宝财:“是吧老混蛋?我最近看着可美些了。”
“诶,美美美。”
李宝财头如捣蒜,暗睇了秀荷一眼,又尴尬地撇开眼神。
小狐狸,猜都知道这妞上门来没好事。
秀荷假装没看见李宝财躲闪的样子,笑着说道:“这酒中有红曲,倘若加了冰糖不仅味道更好,对女人的滋养也更甚。
夫人您这样喜欢,真是叫秀荷高兴来不及。
只可惜昨儿个不知遭谁陷害,愣说三郎他贩了私盐,大半夜叫人抓进城北大狱关了起来。
有命没命活着出来都不晓得,更别说继续跑船了,怕是要叫夫人失望。”
那末了的几句话声音忽而低下,看一眼李宝财,又不着痕迹地移开,落寞不遮不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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